风在吹,世界安静,季星临感受到一股视线,温温柔柔的,带着担忧,缠在他身上。他稍稍偏过头,看见时小多的眼睛,小姑娘抱着他的外套,一脸紧张地瞅着他,额头上还留着被篮球砸出来的红印子,独角兽似的。
季星临笑了笑,神情很软。
别怕,我会帮你赢回来,我会让你看见荣耀。
那些嘲笑与讥讽,恶意与冒犯,我会逐一打碎,还你一个干净的世界。
发令枪响的瞬间,季星临和周楚屹同时冲出去。时小多的目光一直跟着季星临,她仿佛看见一只鹰,振翅,飞起,扑向蔚蓝的天。
一圈跑道是四百米,两万米就是五十圈。
周楚屹想甩开距离,憋着速度移到内道,期间两人视线接触,他狠剜了季星临一眼。
季星临不动声色,甚至主动给周楚屹让了条路,换到外道。
季星临喜欢在外道上超过一个人,也喜欢逆风而行的畅快感,那种感觉让他想到小时候。
小时候,季星临经常这样奔跑,一个人,在空寂的马路上或者熄了灯的校园里。一圈两圈,最开始还有个模糊的概念,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后来就记不住了。
那就跑下去吧,跑到精疲力竭,跑到没力气难过。
季星临从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时候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旁人在说什么,旁人也不能理解他在想什么,于是,他成了异类。
他的聪明是异类,他的孤僻是异类,他玩魔方的专注也是异类。
很小的时候,罗燕过生日,家里聚了很多人,热热闹闹的。有人将季星临和还不会走路的小星曜一块带到罗燕面前,笑着说让兄弟俩给妈妈祝寿。
当着众人的面,季星临字字清晰,说,她不是我妈。
罗燕不是他妈妈,他的妈妈死于难产。
既然不是,为什么要叫?
热闹的氛围瞬间尴尬,所有人都在责怪他不够懂事,甚至把他关在小屋里,让他暂时不要出来。
不懂事、不听话、固执、阴郁,他被那些指责压得喘不过气,眼睛无论睁开还是闭上,看见的都只有黑色。
他陷在黑色的漩涡里,没有光明,也没有出路。
〔79〕
眨眼便是七圈,季星临和周楚屹不相上下,几乎是并肩在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好兄弟在锻炼耐力。
时小多抓住鹿溪的手,紧张得掌心冒汗。
鹿溪终于看出来,小声问:“那瓶饮料是买给季星临的吧?”
“是啊,”时小多大方承认,“我想对他好一点儿。”
鹿溪张了张嘴,她想说,周楚屹不靠谱,姓季的看起来比他还不靠谱啊。
但是,不泼闺蜜冷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鹿溪默默咽下了所有反对意见。
两个人的比赛,局面一目了然。周楚屹朋友多,跑道两侧都是为他喝彩的助威声,渐渐地,那声音弱了些,甚至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妈,那小子吃了兴奋剂吗?”
第二十圈,临近普通人的极限,周楚屹浑身是汗,嗓子冒火,小腿肌肉震颤着微微痉挛。他有些后悔,赛前没有认真做个拉伸。
眼角瞟到那道影子时,周楚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周楚屹听见季星临的声音,那人依旧平静,淡淡的,说:“你还差点。”
周楚屹被激得险些跳脚,他还来不及回应,季星临已经超过了他。
季星临开始加速,最后一个五圈,跑得比第一个五圈还要快。他在外道,和周楚屹隔着一臂宽的距离,裹着一团闷热的空气自周楚屹身边冲过去,像鹰,挣脱了束缚。
铃声响起,下课了,教学楼里拥出大批的人,被跑道上的战况吸引着,聚过来,兴冲冲地打听——
“比赛吗?谁啊?八班的周楚屹和五班的季星临?”
“世纪之战哪!”
“多少圈了?”
“不知道!我都数忘了!”
“四十七圈!”
“不对,第四十八圈了,季星临是第四十八圈!”
“太牛了!真的太牛了!”
……
周围满是乱七八糟的议论声,时小多跳起来,用尽全力喊出一声——
“季星临,加油!”
这一声“加油”打断了那些议论,有时小多带头,助威阵营迅速分成两拨,分别吼着周楚屹和季星临的名字,声嘶力竭,震彻天空。
鞋底擦过塑胶跑道,发出细碎的轻响,汗水落下来,如同一场淋漓的雨。
外界一片喧哗,季星临的世界却是安静的。他跟周楚屹说了句话,呼吸的节奏有点儿乱,发烧带来强烈的干渴感,那感觉让他近乎窒息。
肋骨上的纱布被汗水浸透,伤口拉出绵长的痛感,干渴和疼痛让季星临更加疲惫。
眼前浮起黑色的雾,挡住了视线,他看不清方向了。
跑道边出现陪跑的人,大部分跟着周楚屹,有男有女,给他递水鼓劲。体育老师制止了两次,没什么效果,反正也不是正规比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时小多是个体育废柴,跑个八百米都能要她的命,铆足了力气才能跟上季星临。她看出他很疲惫,大着胆子握了握他的腕。
刚刚她一直拿着饮料,手心湿润冰凉,与季星临火焰似的体温对比明显。
季星临被冰了一下,扭头,看见时小多带笑的眼睛。
时小多脸上晕着薄薄的红,剧烈运动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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