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季怀书是个精致的女人,家里也收拾得整齐干净,地板茶几俱是一尘不染。她给时小多倒了一杯柠檬水,然后推着轮椅进了另一间屋子,再出来时膝盖上搁着一个纸袋。
季怀书将袋子递给时小多,笑着说:“打开看看。”
红裙子妥帖地收在方形盒子里,时小多一眼看过去愣了愣。
“这应该是小临为你准备的礼物,”季怀书指了指搁在裙子上的卡片,“只不过他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亲手送给你。”
卡片是折叠的,时小多将它打开,看见姓名栏里写着“to时念”,底下的寄语栏里写着一个短语——yprayer。
她和季星临共用一副耳机听过的歌,她还记得那首歌的开端有一段温柔至极的吟诵——
deargod
iknoye
youlle
areofday
……
亲爱的上帝,我知道她就在那里
那个我愿为之奉献一生的女孩
终有一天,你会把她带到我身边
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照顾她
在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保护她
直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这就是季星临要送她的礼物吧,那个一贯沉默内敛的少年,连示好都带着小心翼翼、含蓄隐忍的味道。别人总说他性格古怪,难以亲近,其实,他们不知道,当冰冷的少年变得柔软时,有着多温暖的眼神。
一念至此,时小多有种想哭的冲动。
季怀书适时开口:“小临的弟弟病逝了,他和池树回了晋城老家,没能当面把礼物送给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果然是星曜,时小多叹息着想,那个可怜的孩子,到底没能熬过这一关。
“阿姨,您不用帮他解释,我都明白。”时小多觉得嘴里隐隐泛苦,她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他会很难熬,不过,您放心,无论他的状态有多糟糕,我都不会放弃他。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
季怀书推着轮椅靠过来,她的掌心很软,搭在时小多的手背上,她说:“人在年少时往往喜欢钻牛角尖,小临性格又闷,不爱说话,你多劝劝他。”
〔137〕
见过季怀书后,时小多反而冷静下来,她不再反复联系季星临,而是踏踏实实地认真上课,各科笔记都是一式两份,一份自己用,一份留给缺了好几天课的季星临。
一整个周末时小多都格外安静,看书做题,吃饭睡觉,时遇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时小多笑着摇头说没有。
虽然她还没见到人,但是想一想也知道,季星临现在的状态一定很糟糕,所以,她不能再自乱阵脚。她要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面对他,要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他:别怕!
别怕,我在呢,无论多难,我都会陪你熬过去。
做题做累了,时小多就会把那首myprayer找出来,反复地听。
亲爱的上帝,你要帮我照顾他,在我们未见面之前。
按照晋城的习俗,白发人送黑发人,葬礼要一切从简。星曜病了这么多年,家里的亲戚唯恐避之不及,早就不来往了,罗燕没有通知任何人,她坚决不许池树和季星临插手,也不许他们参加追悼会,在张姨的帮衬下,独自送走了小星曜。
池树租了一辆车,停在殡仪馆门口,季星临坐在副驾驶上,他没有下车,也没有进去。
天气不好,下着小雨,阴冷阴冷的,季星临揉了揉脸,看向窗外。
池树扳过季星临的脑袋把他按在自己肩膀上,轻声说:“哭吧。”
季星临降下车窗,手伸出去,雨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手背上,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说:“你看,老天替我哭呢。”
那天,到最后池树也没看见季星临哭出来,那个一贯隐忍的少年沉默着将所有悲痛与指责悉数扛下,用苍白的脸色掩盖了所有痕迹。没人知道他心上的伤口已经溃烂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那些经年的伤口被反复撕裂时,他有多疼。
星曜的骨灰存放在壁葬墙里,季星临去看过。罗燕选的位置很好,朝阳,干净,也方便祭拜。上面的照片是季星曜没生病时拍的,小男孩带着点婴儿肥,笑得阳光灿烂。
以前,总能听见附近的邻居说季家的两个小孩长得好看,大的严肃,小的爱笑,一静一动,站在一块,像画里走出来似的。
后来,星耀病了,他再没看过那样灿烂的笑容,也再不会有人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
离开晋城时,季星临试着拨罗燕的电话号码,一直占线,无法接通,应该是罗燕把他的号码拉黑了。季星临又拨了老房子的座机,是张姨接的,她听见季星临的声音就是一通哭骂和诅咒。
季星临没回嘴,等她骂够了,才说:“您留一个银行账户给我吧,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按时汇钱过来,您和罗阿姨多保重。”
挂断电话后,一条短信飞进季星临的手机里,是个陌生号码,怒斥着:“季星临,你害了我们母子一辈子,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
季星临迅速将短信删除,不敢多看一眼,点击屏幕时手指不听使唤,有点儿发抖。
他将拇指递到唇边狠狠咬住,尖锐的刺痛盖住了那点颤抖。
四天后,时小多吃过午饭回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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