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堂之后,孔大人便瞬时换了一副面孔,板起他那张富态圆脸瞧着多了几分官老爷的气派,一手摸着惊堂木在桌上拍了一记,一手捻了捻稀稀拉拉的小胡子。
“宋三,王二,你们二人为那羊脂玉瓶争来争去,本官今日特意从州府衙门请了司理参军慕大人过来,慕大人向来断案如神,再难的悬案也难不住他,由他来审你们的官司,一定能够替你们主持公道!”他对跪在下面的宋、王二人道。
慕流云站在孔大人桌案旁,一条胳膊支在案边,两眼看着那两人:“你们都说自己是羊脂玉瓶的主人,此事可有人证?”
宋三苦着脸摇头:“并无人证,那羊脂玉瓶是我祖传的宝贝,平日里我都是仔仔细细藏在家里,怎敢轻易让人瞧见,要是让人起了歹心,那不是招惹祸事么!古人云,慢藏诲盗,冶容诲淫……”
“停!你先不要云了!”慕流云赶忙打住他的话头,揉着额角,“你不就是想说值钱物件儿不收好,等于请贼到你家去偷么!好好说话,听着头疼!”
说完再一指王二:“你说!”
王二跪得笔直,见了慕流云并不慌张,朗声道:“回大人话,小人也没有人证,羊脂玉瓶极其珍贵,是我店里头的镇店之宝,这样价值不菲的宝贝当然不好摆在明处任人围观了。
大人不爱听酸书生之乎者也,小人也不会说那些,小人就是觉着老话说得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说着还一脸厌恶地朝宋三看上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宋三被他激怒,恼火怒骂:“你说谁是贼?你才是贼,偷我传家宝的贼!”
“哦?这就有意思了!”慕流云倏地收起折扇,负手在两人面前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们,“你二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既然如此,这宝贝被藏得好好的,又怎会被人骗了去了?”
“请大人明鉴!我与那王二从小相识,也算是故交,他又是做玉石买卖的,我想着估计不会坑骗我,就请他到家中帮我掌掌眼,瞧瞧我这祖传的宝物成色如何,价值多少,谁知他这人黑了心,起了这般贪念!”宋三一腔悲愤。
“哦?那你呢?你怎么说?”慕流云转向王二。
“回大人,小人也是念在和宋三相识多年,见他屡考不中,家里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想要打点前程,娶妻生子,便想着做个善事,帮他一把。
谁知道他人穷眼光却挺高,别的玉器看不上眼,非要羊脂玉瓶,我也是忍痛割爱,甚至体谅他家贫,银两尚未结清就让他把宝瓶带了回去!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卑鄙,记下我那宝瓶的记号,银子也不给了,还反咬一口,说那宝瓶本来就是他家的,我被逼无奈,带人去把宝瓶夺了回来,想不到他还耍赖到底,跟我闹到公堂上来了。”
“你说是你的,你也说是你的,要人证又没有个人证,这可难办了!”慕流云面露难色,摇头叹气,在二人中间来回踱步,后又忽然停住,扇柄往掌心里啪得一敲,有了主意,“不如各退一步,一对玉瓶,你二人一人一只,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是宋三和王二,就连两旁肃然而立的一种衙差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慕司理不是素以善断刑狱而闻名的么?不是还有人说他虽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却能让死人、尸骨开口说话,供出真凶,可今日这种断法儿,却让人着实有些想不透。
孔县令端坐堂上,听了慕流云的话,胖胖的身躯微微一抖,强忍住了去拿汗巾子的念头。
旁人都如此诧异,宋三和王二自然更是惊讶,二人都趴在地上喊冤,坚决不肯。
“瞧!一对玉瓶都归一人,你们都说是自己的,不愿意,一人一半,最是公平,你们还是不愿意,我不就那难办了么!
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二人都说和对方多年情谊,今日为了一对玉瓶对付公堂,互骂对方是贼人!既然孔大人信得过我,那么我便做了主,依我看这玉瓶才是所有这些的祸根,不如将它捣毁,那不就一了百了?”
慕流云冲候在一旁的随从小五儿递了个眼色:“来人呐,给本大人到后堂去,把那祸根羊脂玉瓶给我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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