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真的有个庶妹吗?”邓竑拧眉问道。
“有的,有的,跟我姐姐差不多大,”秦大连连点头道,“以前姐姐未嫁时,陈老太爷就说我们两家都只有一个女儿,不如多在一起,两人好作伴。”
“后来太后反口说要聘我姐姐做长媳时,不知怎的也叫了官媒上门,连说媒带过礼、发嫁,统共才花了两三个月就把陈大小姐嫁出去了。”
“那时左右四邻还有人议论说太后未免有些薄情......”他一时说得兴起,忘了忌讳。话说出口,他才晓得不妥,赶紧觑着“陈霆”的脸色尴尬地笑。
他说太后如何,邓竑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
他只点点头,忽又问道:“皇家祖上好歹还有个世袭的平凉卫指挥使的官职,如何陈家大小姐嫁的人家这样穷?连上京的路费都是卖地才有的?只怕陈家陪嫁的压箱底的银子都比这个要多得多吧!”
秦大挤着眼睛笑道:“之前我们也不知道陈大小姐嫁的人家的底细,只知道是在甘德县。前些天遇见了他,叙起来家常,才知道他家竟是在十方山里!说是当地的富户,有几亩田地。嗐,山里的有钱人,饭里也多不出几滴油水,饿不死人罢了!”
邓竑对陕西并不熟悉,但也知道甘德县在陕北,要想走出那里的大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多谢舅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邓竑笑道,把“舅舅”两个字咬得很重。
秦大连忙笑道:“都是一家人,我哪儿能坑你呢!”
邓竑微微一笑,唤了自己贴身的长随进来,吩咐道:“好生送了两位舅舅去我在玉泉山的别院里休养。闲杂人等可不许打扰冒犯!”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长随一眼,长随心中明白,恭恭敬敬地护送着秦大秦二去了玉泉山。
邓竑待秦大秦二走了,才命人把陈霆那位“姑丈”给请进来。
他见来人穿着青灰色直裰,头戴方巾,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虽然衣裳已经被浆洗得泛白,但浑身上下还算整洁,一眼看去便不是秦大那样的市井无赖之人。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情况特殊,我也年轻不认得家中亲戚,实在是无礼了。”邓竑客气道,语气中少了对待秦大时的懒散,多了两分尊重。
那人撩起衣裳下摆,给邓竑磕了个头,这是见亲王的常礼。
邓竑也没扶他,依旧端坐在上。
“我姓刘,字长英,是先帝政和十三年陕西甘德县的秀才。我在十九岁时娶了时任平凉卫指挥使的女儿陈氏为妻。”
“因我家在十方山里住,且拙荆自陈与嫡母关系不好,所以除成亲后三日回门,拙荆并未再回过娘家。”
“原本我还往岳家送四时八节的礼,送了几次后未收到回礼。拙荆说岳母并不愿意和我们往来,也就算了。”
邓竑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家是何时得知皇上登基的?”
“三年多前。”刘长英答道,眼皮垂了下去,“拙荆同我说过一些往事,不愿来京城认亲。她平日孝顺体贴,我自认也不是追名逐利的人,既然她不愿意,我也没有勉强。”
邓竑想起了刚刚秦大秦二谄媚的模样,这样一份泼天富贵摆在眼前,这个刘长英竟然能尊重妻子的意思不动心,倒是罕见。
“那你怎么又来了京城寻妻?”
刘长英硬挺的脊背塌了两分,却依旧语气淡然地说道:“我父母不愿孙辈被困在十方山,背着我卖了家中的田地,凑了路费让镖局送我妻子进京。”
“我追到京城,镖局却说我妻子到了就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王爷,”他抬起头来,语气带着几分恳求,“我们命如蝼蚁,实不敢以皇亲国戚自居,只求贵人们看在血缘的份上,放拙荆一条生路。我可以不要秀才的功名,世世代代不出十方山。”
听了这话,邓竑才明白这人是笃定陈氏被皇家扣押了。
他回想了一下,这二三年并没有听说陈氏寻亲这回事。
即便是被太后秘密处死了,可太后住在深宫,身边也没什么能干的人,姑姑总该听到些风声才对。
邓竑理了下思路,问道:“你口中所说的‘往事’是指什么?”
刘长英迟疑了片刻,说道:“既然王爷家中长辈没有告知,说明不需要您知晓。我便不做那搬弄是非的人了。”
邓竑一笑,说道:“‘往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也许因为时隔多年,贵人们早已放下,又或者依旧耿耿在心。你不告诉我,我如何替你做判断?”
“我听说王爷是太后娘娘身边顶顶要紧之人,还请王爷伸以援手,救拙荆性命。”刘长英重新下跪,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邓竑却只是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刘长英为人端方,是个丁是丁,卯是卯的性子。他见邓竑如此,心中气苦,不由脱口道:“我自然也可写了状纸去敲登闻鼓,拼着一家老小性命不要,为拙荆求个公理。只是到了那时,贵人们不想让人知道的皇家秘闻也就沸沸扬扬了。”
邓竑抬了抬眉,倒是有点意外。
“那如果我今天就叫你走不出这宁王府呢?”他笑道。
“陕西会馆不少人都知道我今日来宁王府,我还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了,藏在京中某处。短时间内自然无虞,时间长了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你威胁我?”邓竑笑道。
“我不敢,实是没有办法了。”
刘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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