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段冲背靠着铁栅栏,左腿蜷着,右腿伸直,左脚则拧巴着压在右腿下,“我倒是想要问一问,我究竟错哪里了?”
楚箫盯着他这个坐姿,想起了虞清。
她席地而坐时,与他如出一辙。
虞清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是小时候不自觉跟着虞康安学的,他在校场上时常与兵士们席地而坐,就是这样的坐姿。
料想段冲应也是。
虞清看向虞康安,不知他有没有发现。
虞康安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似乎颇为欣赏段冲现在狼狈的模样:“我岂会知道你是怎么惹到金鸩了?你加入天影,为他们造反提供资金,又掘了当朝尚书亡妻的坟,供养一个疯子进行换心实验,都是为了金鸩,他该开心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关着你做什么?”
段冲无视他的嘲讽,垂下眼睛:“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总与我讲述生命的宝贵,劝诫我不可恃强凌弱。但有一次,你在海上拦截了一艘尚未登岸的东瀛战船,那艘船上多半士兵自尽,但有一些则跪下向你哭求,说他们也是迫于无奈,乃是被当地藩主强抓上船来的,他们大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少年人,一看便是头一次上战场,并未说谎,但你不皱一下眉头,将他们屠戮殆尽。”
虞康安在脑海里回想了下,是有这么回事:“这有错么?”
问的不是段冲,而是楚箫。
楚箫一愣,摇摇头:“没有错。”
连楚箫这个二傻子都说没问题,虞康安底气十足:“你生来是个不知立场、没有善恶是非观念的混账玩意儿,会为我杀了一支东瀛兵而埋怨我?”
段冲摇头:“我不是埋怨你。当时我问你为何要杀这些可怜的兵士,你告诉我战场上没有可怜人,只有对立双方。坚守立场,不但是军人、更是人立足于世间之根本。”
虞康安点头:“是这样。”
“那我何错之有?自小我就坚守立场,对你表达我的想法,我不想从军,不想继承虞家的家业,不想保家卫国,不想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卖命,我就只想做个普通人,只想陪伴着父母,过简单的日子,为何在你眼睛里,就成了大逆不道?”段冲蓦地笑了笑,眼底有些绝望,“只因为我是虞家人?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虞康安被他说的微愣。
“至今我依然百折不挠,坚持着我的立场,守护着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义父。所有与义父为敌之人,于义父不利之人,统统都是我段冲的敌人,即使他们可怜,他们无辜,我亦丝毫不会手软,如同你杀倭兵不会心慈一样。”
段冲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紧着他,眼泪流下来,“无论你还是义父,一直逼着我认错,可你们总得让我知道,我究竟错在何处啊?”
*
圆球一直到抵达山顶,里头几个人都在讨论楚谣是否有孕的事儿,先前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似的。
天色已经不早了,金鸩准备了客房,让远道而来的楚修宁先去休息,有事儿明日再聊。
也有些想晾着他的意思。
长辈的事儿,且还关乎朝政,楚谣不掺合,扶着寇凛回到房间。
房内已经上了灯,寇凛招呼侍女去请个大夫来给自己换药,随后将其他侍女都撵了出去,解了背后的画囊扔去桌上,对楚谣道:“亏我以为他们有多高的境界,多豁达的心胸,还不是……”
“还不都是因为你?”楚谣恼的想踹他,又怕触及他的伤口,强忍着扶他慢慢走到床边,“爹又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怎么可能不在意?登岛来拜访金爷,本就是压抑情绪,为顾全大局而妥协。再说金爷以礼相待,多半也是看在我们兄妹面上。两人能维持表面和气,已是相当不易。你非得插嘴,在金爷面前给爹难堪,打乱爹的节奏,火上浇油!”
寇凛早知自己会被骂,诚恳道歉:“下次不会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却总也不将爹视为长辈,全然不考虑我。”楚谣对他真是失望极了,扶他在床上坐下后,扭脸就要走。
寇凛忙不迭牵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下:“说的哪里话?咸鱼我都忍下了,是真心要与爹和解的。这不是因为谣谣为我撑腰,既感动又得意,才一时忘形。人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挖苦数落爹,是同僚多年养成的习惯,你总得给我时间慢慢改,不,尽快改。”
他确实诚恳,楚谣的气消了些,挣开他的手,翘起指头在他额头戳了下:“早知你会得意的没点儿分寸,我就不该帮你。”
“那我就得步行爬上山,伤口若是开裂,你怕是心疼哭了。”寇凛笑了笑。
“我才不会。”楚谣现在无论怎么看他,都是面目可憎。
但稍后大夫来给寇凛换药时,楚谣站在床边,等纱布揭开,一瞧见那剑伤并不只腹部有,对称着的后背也有,可见那柄剑当时又凶又狠的贯穿了腹部,楚谣真要心疼死了。
寇凛让她背过脸去,她不听,非得睁大眼睛看着。
大夫清洗伤口周围时,她额头的汗冒得比寇凛还要多。
寇凛不停“轻点儿”、“小心点儿”的警告,吓的大夫手抖,她的手也跟着抖。
等大夫走后,她扶着腿走去柜子前,从内取了件丝绸寝衣,想要给他披上。
“等等。”寇凛赤着上身,指了指多宝阁。
楚谣会意,去将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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