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的华绍亭,整个人都透着冷清,那并不是简单的孤僻,而是一种刻意的距离感。他冷冷清清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养病,他不需要人陪,也不屑于浪费时间在任何人身上。
所以那时候韩婼太着急,急着想离他近一些。
如今,韩婼真看不起自己当时那么卑微的心情,她恨不得天天惹事,华绍亭越不喜欢的事她越要去做,这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她以为自己能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惹他多费几分心思,哪怕只有几分……都值得。
所以后来他们每每偷着开车出去的时候,她都欣喜若狂,明明只是出去兜风,她都觉得近似狂欢。
这哪像正常人会做的事,不外乎都是驯养的宠物才生出这种可笑的行为。
此时此刻,韩婼看着远处他们两个人,喉咙里一阵腥咸,翻涌着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可笑的情绪。
这样琐碎却又点滴珍贵的日子,让那个一向阴鸷淡漠的男人,终于活得像个凡人了。
她靠着那棵楸树几乎失了神,直到远处一阵碎裂的声音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长廊之下,华绍亭突然揪紧了胸口的位置,他皱着眉似乎说不出话,裴欢显然慌了,一起身过来扶他,直接把餐具都碰翻在地。
韩婼自然早早知道华绍亭病情不好,她偏偏想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她明知道这也是在自虐,却又克制不住。
裴欢送他回到房间,很快外边来了人,把隋远送了过来。
隋远一进来,正好看见华绍亭坐在床边上,裴欢趴在他肩头,浑身发抖,他抱着她不让她哭。
那动作难免亲密,隋远一时有点尴尬,又担心他的情况,于是进退两难,只能关上门站在门口处,一时之间也有点着急。
华绍亭倒无所谓,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看身后。
隋远自然明白了,他等到门外的下人都退下去了,才开口说话:“你现在就是找死!突然停药,再拖下去随时可能会诱发急性并发症,这破地方连个正经医院都没有,谁也救不了你!”
隋远不是第一天认识华绍亭,他当然清楚老狐狸的硬脾气,他好话坏话说尽了,除了来来回回劝说对方尽快想办法回沐城之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于是他气极了,直接说了重话:“你找死我也管不着,我就是奇怪了,你又不听我的,干吗千里迢迢叫我过来!”
华绍亭总算把这一阵疼忍过去了,口气还算平稳,轻轻跟他说:“本来裴裴要是没找过来,我来这里就是想在暄园里把事情解决,不用再牵扯沐城的人,找你过来是让你想办法把阿熙的情绪镇定下来,不然她一直情绪失控,不肯跟我回去。”
结果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韩婼还是想尽办法把裴欢带了过来。
华绍亭在这事上坚持原则,不肯让裴欢涉险,不管是什么事,连碰也不能碰,凡是不干净的东西,绝不能让她看见。
何况他不能让裴欢冒险,万一韩婼急了指不定会对她做什么,现在他必须引韩婼离开暄园,任何矛盾和恩怨不能在这里解决。
裴欢知道他不舒服,于是再劝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她只能压低声音拼命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无论他怎么决定,她都要和他一起。可华绍亭一个眼神沉沉望过来,她又全都明白,于是死死忍着眼泪,硬是不再拦他。
“裴裴,人要对过去的事负责,我也不例外。”他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眼角发红,揉揉她的脸,让她冷静下来。
隋远背过身,退后了两步,等在一旁也有些不忍。
裴欢低着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他,华绍亭缓下口气,又对她说:“如果有万一,等事情了结之后,你去找一个叫陆远柯的人,他会保笙笙平安,你找到他就可以把孩子接回来,隋远知道他在哪。”
裴欢被他说得浑身一震,这么多年了,他们在一起不是没经过难事,但千难万险,华绍亭从没交代过这些话,过去他从来不说万一。
但现在不同,今时今日他们已为人父母,他有女儿,这一局就分毫不能出错,否则满盘皆输,他一定要把话都提前交代清楚。
裴欢手下掐着床边的木纹,一声不出,满腔的悲愤交加,偏偏一句话也不能再说。
华绍亭今天的唇色一直不对劲,隋远有点担心他心动过缓,要测他心跳。
他皱眉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吩咐隋远道:“你现在出去找韩婼,告诉她,你要马上送我去医院。”
隋远点头,但明显还有疑虑。
华绍亭没什么表情,并不解释,口气十分笃定:“她不会放你去的,她一定会亲自跟我走。”
隋远虽然不太明白,但也只能答应下来,赶紧出去了。
外边有了动静。
毕竟隋远也在敬兰会里锻炼了这么多年,尤其跟在华绍亭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演戏的基本功,他这一出闹得十分像样,吵吵嚷嚷就去找韩婼了。
只有西边他们这处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
裴欢伸手拉住华绍亭,看着他的眼睛,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颤抖着带着全部的哀求,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他:“大哥……”
华绍亭那双眼突如其来沉下去,终究带了情绪。
他抚着裴欢的头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问出口:“如果最后只剩你一个人,裴裴,你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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