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明开始,他就被吩咐过,要好好照顾他这位嫂子,于是陈屿派了人,把徐慧晴日常的一举一动都盯在眼里,只不过对方躲在暗处装疯卖傻,挑拨利用韩婼失败,这才被迫亲自露面,利用陈家最后那点人脉关系,煽动了一伙人,企图背叛现任会长,放出消息,让华先生重回兰坊。
陈屿的确没有什么服众的特殊本事,但两年过去,他再没悟性也被逼着学会了如何将一颗心稳下来。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他分毫不露,在关键时刻故意装作被徐慧晴带走,眼看兰坊大乱,也能静待时机,守在西苑之中,直等到陈家这些不死心的余孽统统现出原形,他借此翻盘,才能一一清理门户。
很快,这方隐于林后的院落肃杀而静,日影偏斜,无遮无拦打下来,晃得人头都抬不起来。
老林出来了,走到华绍亭身前说了一句:“先生,会长已经把局面都控制住了,夫人平安,二小姐受了伤,正往外边送。”
华绍亭就在树荫之下点头,听见这句才抬眼,终于走进了西苑。
徐慧晴已经被人带走,她挑拨兰坊人心浮动,险些让敬兰会大乱,但到了最后连再见一眼华先生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的意思实在清楚,她是陈家的人,自己的乱子,他管不着,该谁去处理自己看着办。而他今天来,也并不是为了敬兰会。兰坊里暗流汹涌,谁藏了什么心思,谁又和谁要撕破脸打起来,他都没兴趣。
华绍亭的目的很简单,所以这一路都没停,很快就从外边绕进去。
积威尚在,院子里的人连呼吸的声音都静了,动也不敢动,人人垂手而立,印证了心下猜想,终究看见华先生回来了。
那人依旧是淡淡一道影子,目光却分明寸寸打量过来,无声无息,远比日光更迫人,让在场的陈家人竟无人敢抬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灰色的外衣,显得脸色格外浅,依旧戴着手套,很快顺着长廊的台阶下到了院子里,他左右扫一眼,什么都没说,步子缓了,却仍旧是向前去。
他这样反而更骇人,于是每走一步都让旁人无法承受,随着他那双眼,一个一个看过去,几乎削骨剜心。华先生走一步,身前站着的那些人就跟着退一步,大家迅速给他让开了一条路,然而最终退无可退,惶惶倒了一片,全在地上发抖。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开了,细碎的花瓣都是粉白颜色,稍有一点风过,就落出一地雪。
这景象倒很少见,毕竟恐惧这东西太容易深入骨髓,一朝被蛇咬,此后一生连对方的名字都听不得。
风声鹤唳,忽然有只猫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一路顺着那条让出来的唯一通路跑出去,直跑了华绍亭脚边。
阳光正好,猫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线,只低低呜咽一声,弓着背逃走了。
很快,华先生就走到了正厅之前,左右的人几乎躲无可躲,他也不看,就背对着一院子的落花,轻轻说了一句:“会长的人选是我定下来的,你们本事不大,忘性倒不小。”
“华先生……”不知道是朽院的哪一位下人垂死挣扎,一句话唤出来,后半截只能埋在肚子里。
他手腕上还是习惯挽了一串沉香,迎着院子里的花,散出一阵极其清凉的暗香,随风荡开,他又淡淡地说道:“我把家留给你们了,要过就继续过,不想过了就走,只不过你们是去还是留,由不得自己定,会长说散,才能散。”
身后很快又有了喑哑的枪声,叛徒不能久留,不断有人倒下去,很快空气里散了血腥气。华先生一向最厌烦不好的气味,一眼不看,皱眉扔了最后一句话提醒在场所有人:“还是那句话,这就是规矩。”
敬兰会里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跟对了会长是谁,而是从始至终,要记得什么才是规矩。
老林把华先生一路送进了正厅,陈屿已经让人把裴熙抱起来要送出去,他们一看华先生进来了,纷纷都停下来。
他的目光停在裴欢身上,他的裴裴脸上眼泪都干了,万幸人是镇定的,扶着姐姐的肩膀正要往外走。
他叹了口气,他身后满满一院子的人,可是谁要生谁死,谁想去谁又要留,于他根本毫不相关,他眼下来这里唯一的原因,只是想接她回去。
于是华绍亭简简单单地喊一声:“裴裴。”
她愣了一下,看清了来人,扑过来抱紧他,不停说着姐姐的伤势,他点头让她放心,又示意陈屿赶紧把裴熙送走。
外边的院子一片狼藉,他轻声对她说了一句:“不要看。”然后挡住裴欢的脸,让她靠在怀里,把人搂紧了才向外走。
于是那一路裴欢就真的踏实下来,她什么都不看,闭上眼睛由他引着走出去,一路出了林子。
到了街边,临要上车的时候,裴熙突然挣扎着坐起来了。
她本身就常年不见阳光,眼下失血之后脸色更显得不好,偏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回身看着华先生的方向喊了一句:“大哥……”
华绍亭终究停下来了,他让裴欢先上车,让她不要担心,转身走过来看裴熙。
她受了伤,瘫在后排的座位上浑身发冷,抖着唇角对他说:“只差一点。大哥,你想过灭口,却只差一点。”
那一夜裴熙窒息昏厥,如果没活下来,可能后续这些年的故事就会完全不同。
没有她这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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