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岚没说话,看着这个玉玺。
哪怕在这样的局势之下,那个人还在想着,怎么护着她,怎么让她更安全一点。
这种被人护在羽翼之下的感觉对于蔚岚而言十分陌生,她心中酸酸涩涩的,突然有那么些后悔,为什么不坦诚一点?为什么不和他多说几句。
如果这个人这一次不能回来了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孩子。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其实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她摩挲着玉玺,沙哑出声:“他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没了,公子只让我给您带一句其他无关的话。”
“讲。”
“公子说,”天九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尴尬:“他不吃醋,您和苏城,开心就好。”
蔚岚:“……”
她觉得她要是信了,等谢子臣出来,这天得塌。
蔚岚觉得有些尴尬,清咳了一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他,熬不住别硬熬,把玉玺招供了,也是无妨的。他的命比这些重要多了。”
“世子放心,”天九却是道:“我也是行刑人之一,世子的伤我看着,虽然看上去可怕,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
蔚岚硬了一声,和天九又吩咐了几句,便下去了。
另一边,王曦终于走出了山里,来到一个小镇,他赶紧花钱买了一套衣服,买了匹马,然后联系上盛京里的人。
此刻盛京进出都额外困难,好不容易出来的暗卫赶忙同王曦道:“七公子千万不能回去了,明日嵇大人就要问斩了。”
王曦愣了愣,随后道:“你说谁要被问斩了?”
“嵇韶,嵇大人。”
“那林澈呢?”听闻友人如此惨烈的消息,王曦第一个想起来便是这位好友,哪怕他知道这件事林澈在其中可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却始终存着那么一分侥幸,万一是他错了呢?
然而暗卫的话却让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林寻大人被提为尚书令,林澈大人提为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
以林澈的资历,若不是有从龙之功,绝不可能是有这样的位置。王曦沉默不语,片刻后,他却是笑了。
“他当了刑部尚书,却就这样看着兄弟死?”
“踩着兄弟们的命往上爬……”王曦抬手扶额,觉得眼中有些酸涩:“好的很,当真是好得很。”
“七公子……”暗卫有些担忧,王曦闭上眼睛,片刻后,他再睁开眼,继续道:“那其他人呢?你一一给我说清楚!”
蔚岚送走天九后,又原路折了回去,然后上了马车。
她一夜没睡,就等着人来。
她是监斩官,可她并不愿意嵇韶死。如果有任何机会,她还是希望嵇韶能够活下来。苏城的意思很清楚,他是打算用嵇韶的命,堵众人的嘴,杀鸡儆猴。
她不能出手,苏城如今时时刻刻盯着她,然而阮康成是可以的。以阮康成和嵇韶的关系,她想,他必然是要前来求助。
只要阮康成动手,她愿意冒一次险,假作失职放走嵇韶。
这不算是一件理智的事,甚至于,稍有差池,让苏城认为她是故意的,连她都要翻船。如今苏城将她提为吏部上述,主管现在盛京中的官员职位安排,他已经开始信任她,正是因为信任,所以才格外容不得背叛。
然而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求学那些年,王曦带着这些少年人,与她醉酒高歌。
就会想到她北归而来,那个人坐在马车里,弹那一曲欢欢喜喜的迎客松。
就会想到她去找言澜那些日子,这个人同她把酒言欢,弹琴吹笛。
这样鲜活的一个人,如此正直温柔一个人,像这个腐烂世界里的一道光。
她、谢子臣、苏城这些都是已经烂透了的人,而王曦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烂不烂的人,阮康成是软弱的人,唯独他,一身风骨,不肯折腰半分。
她舍不得这个人在这样的年纪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但也无法亲自动手。她只能等着别人来。
然而她等了一夜,阮康成都没有任何消息,安插在阮康成家中的密探来给蔚岚汇报,说阮康成被他父亲关了禁闭,在家醉酒,哭了一夜。
蔚岚;“……”
他不该叫阮康成,该叫软柿子。
第二日,她算准了时间,亲自去牢狱中接嵇韶。
嵇韶穿着昨日的官袍,跪坐在牢房中,仿佛是在高堂大殿之上,不堕半分风骨。
蔚岚来到他面前,笑了笑道:“我送嵇兄上路,嵇兄可会怨憎?”
嵇韶笑了笑,面色从容。
“能得魏兄亲自相送,嵇韶荣幸之至,黄泉路上,闻君一曲,当是不负此生。”
“嵇韶,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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