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谨见云玄典吃上了碗中的菜,这才停下了筷子,转头对灵均二人道。
灵均正要推辞,正则却停下了筷,悠悠道:
“我和小弟二人正要去投城中修仙大家李氏作门徒,不知白公子可能为我二人引荐?”
灵均霎时便明白了正则的用意——让白敬谨这样的修仙界翘楚做引荐人,那们他二人光明正大地打入李家内部就会顺利许多。
白敬谨一愣,旋即又道:“原来二位是为此而来。正好在下明日也要登门拜访李家,二位公子可方便与在下同去?”
灵均二人当然方便,当下便与白敬谨商定。
云玄典全程都在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但灵均知道,他一直在认真听白敬谨说话,一个字不落的,甚至会随着白敬谨的情绪变化而变化着自己的情绪。
痴儿。
灵均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个词。
“白公子,我们有缘在此重逢,小弟也就斗胆问一问公子的隐私了——”灵均为正则夹去一片肉脯,停筷问对坐的白敬谨道,“白公子既然家住建康府,为何又还要单独出府在客栈中另住?”
云玄典悄悄停筷,仔细听身边人说话。白敬谨面色微窘,像是酝酿了一下措辞,这才道:
“在下这几日有要事处理,客栈清净,方便。”
这“清净”二字,真是值得玩味。
灵均二人想起南京城中陪在白敬谨身边的那个刁蛮少女,不由把揶揄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白敬谨果然单纯,在二人的注视之下,微红的面色已经验证了灵均他们的猜想。
果然是被他那未婚妻何氏给逼着出府“散心”了。
云玄典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又提筷吃起了碗中食物,但微微抖动的筷子,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吃罢午饭,白敬谨又带着灵均一行人逛了一下建康府,简单介绍了些建康风物,很快便到了日落西山。
“二位公子,我们有缘相见,不如在下做东,请几位一同坐画舫夜游建康如何?”白敬谨逛得兴起,突然建议道。
正则正要推拒,素来爱热闹的灵均就立刻兴奋抢白道:“好啊!那就有劳白公子了。”
正则走在一直沉默的云玄典身旁,往前方不远处并肩朝画舫乘坐处疾步走去、有说有笑的灵均和白敬谨瞥一眼,悄声道:
“这白敬谨一向如此性情?”
“从小太寂寞。”云玄典亦悄声道。
正则对云玄典抛出一个了然的眼神,云玄典像有所感应,亦回以一个苦笑。
二人在这一瞬间竟难得地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坐在华美的画舫之上,灵均他们并没有叫来歌姬作陪,只吩咐着在画舫中摆了桌小席,四人跪坐几旁,赏幽幽湖色,观岸边喧闹,动静之间,倒也十分有趣。
白敬谨不知为何,一上画舫就有些不同于往常的莫名兴奋,邀酒说笑不断,连淡漠的面容都染上了几分豪爽愉悦。
灵均一边替正则剥着下酒的花生,一边帮云玄典夹去糕点小菜,一边又不时应和白敬谨谈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看着眼前白敬谨被酒水激得有些泛红的脸,灵均心里就在腹诽:
这白家大公子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这样健谈起来?难道是白日和夜晚会有两种性情?
“他不善饮酒。”在听到白敬谨起身向舫外走去的空档,云玄典悄声对身旁的灵均道。
灵均望着白敬谨在船舷处一屁股坐下,提着酒壶、撑着脑袋靠在船沿边的模样,点头答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东家既然都出去吹风了,灵均他们这几个客人也不好踞留船内继续吃喝。于是灵均他们便扶着云玄典也一起走到了船舱外,纷纷站在了白敬谨身旁。
正则见船外摆着一架古琴,便行到琴案前坐下,抬手悠悠弹拨了起来。
灵均一直知道正则善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正则弹琴,便拉着云玄典坐在了白敬谨身边,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烛光辉映下那神色清淡的弹琴之人。
《相思引》,是一首上古名曲。
正则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琴面,间或提指一勾一拨,面如水墨点染,清冷出尘;身如红梅凌雪,独傲寒霜。
夜风拂过,扬起他如墨长发,绝美如一副传世名画。
仿佛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正则一人、剩下这悠悠琴声,再不闻俗世喧嚣。
灵均不觉看得痴了、听得痴了。
“我想他了……”
清冷夜色中,白敬谨突然抬起酒壶、狠啜一口,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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