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选择
——死亡。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冰冷的河水铺天盖地的涌来,四周黑沉沉一片,又黑又冷。
水漫过身体,手和脚瞬间被剧痛淹没。
天地间静止了下去。一瞬间,却仿佛是永恒。
他的身体不断的向下沉去,憋着气,不敢呼吸。四面八方的水压迫的他近乎要窒息。
直到那种本能一般,强大而猛烈的求生意识,让他终于从僵硬中回缓过来。
他拼命的扑腾着水,挣扎着钻出水面,大口的喘气。他将头发和脸上的水捋掉,环顾四周,一切都暗的如同死去。
杨经年慢慢的游到岸边,浑身湿淋淋的,淌着水爬到石头上,他哑着嗓子叫了好几声“球球”,周遭静的只剩下他的回音。
从兜里摸出手机,机器早已经因为进水而无法开机。钱包更是不知道沉在了哪里。
“杨予香!!!”
他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几分钟后,他浑身已经被冻得没了力气,只能虚脱般的躺在石头上,忍受着皮肤每一寸如针扎似的刺疼。
他感到冷,那种冷仿佛是从骨头缝里泛出来的寒意,冰的人魂魄里都有种森然。
杨经年伏着身子咳嗽,喘的像破旧的风箱,声带都要撕裂了似的。
杨予香疯了,他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吗?
杨经年想,他宁愿做到这个地步——
他凭什么把自己逼成这样……
他仰头看着天,然后闭上眼睛,慢慢的呼吸。夜幕里繁星点点,月光苍白如水。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时间几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四周黑的无边无际,静的无沿无垠。
一切都孤寂的仿佛死去。
一种茫然的恐惧感悄无声息的滋生而出。
杨经年恍惚着,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失去了意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刺鼻的消毒水味,经久不息的刺激着人的鼻粘膜。
杨经年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
周围素白的墙壁与晃眼的白炽灯光,让人几乎没有实感。
他仍旧陷在那个疲惫的梦里。
他记得梦里,自己后来从石头上爬起来,也不知要去哪里,只能一步步的走。
他想拦一辆车,可是周围太偏僻了。
他越过了桥,向着来处蹒跚。
一条细细窄窄的路仿佛连着天际,风声和虫鸣声,让周遭更显得寂静。
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体和腿和脚,都已经快要没有知觉。
道路上除了远处影影绰绰的灯影外,仍旧空无一人。
“好点了吗?醒来了的话,要不要吃点东西?点滴差不多还有20分钟就停了,我要不要叫你家人过来?”
小护士脆生生的声音,把杨经年拉回了现实。
他望向声音的来源,小护士露出笑意,唇边还挂着酒窝:“要不要喝水?你好些了没有呀?”
杨经年眨眨眼睛,轻轻点头。
根据医院的说法,他是被一个路过的好心人送来的。
他后来知道,自己落水的地方,是雁栖河极偏僻的一处支流。周围一大片山林,少有住户,几乎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那天晚上,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他似乎一直在走,走到意识浑浑噩噩的又一次陷入黑暗。
他昏了过去。
清晨日出的时候,终于有一辆车经过,那人替他叫了救护车,杨经年终于被抬到了医院。
因为手机和钱包都不能用,医院是在一天以后,拔了杨经年的手机卡,才终于接到了杨连轩打来的电话,与他的家人联系上。
而杨经年清醒时,已经是第三天。
订婚典礼因为男主人的缺席,而不得不临时取消。
杨连轩为了给他收场,整个人忙的焦头烂额,嘴角都起了火疖子。
他让杨经年安心在医院养病,给他安排了护士照看,自己就没怎么来。
杨经年躺在病床上,头一次觉得自己清闲。
大概人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吧。
杨经年总是会想,杨予香到底为什么要把他推下去。
一开始,是真的有些生气。
他以为他在威胁自己,如果结婚,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愤怒的计划,如果杨予香过来道歉,这次自己绝不会那么好脾气的原谅他。
然而杨予香始终没出现。
杨经年在医院一直等,等到后来,他又习惯性的给男孩找着借口。
他不是故意的,他可能那时候太生气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可能不好意思来探病,也许他心里觉得愧疚?
于是杨经年试探着给杨予香发了几条信息。
小叔没有生气,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你不来看看我吗?我的床头摆了一束康乃馨,你过来把它换成白玫瑰怎么样?
我病的好厉害,我想你了,球球,我最近总是在做噩梦。
最后一句话,杨经年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时常陷入噩梦里。他反复的梦到自己落水的那一夜,死亡的恐惧仿佛一把巨大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寂静与黑暗笼罩着他。
他在梦里拼命的挣扎,却仍旧眼睁睁的感受到自己无能为力的向下坠落。
他一次次从噩梦里惊醒,几乎怀疑自己有了轻度sd。
那个噩梦里,有时候也会出现杨予香的声音。
“为什么就不行啊!”他愤怒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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