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穿着朝服,匆匆进宫面圣,他必须赶在韶王和秦相下手之前,先跟圣上求情。其实那支下下签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或许连圣上自己都忘了有这么回事的存在,时过境迁,也许圣上会网开一面呢。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启元殿,幸而总算快人一步。一进门,他立刻跪下:“圣上。”
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坐在书桌后,正执笔批复奏章,见他进来,微微抬了下头,又低下去,面无表情道:“这么急匆匆,出什么事了?”
李源跪在地上,双手合拢,奏禀道:“臣有事想求圣上开恩。”
皇帝的手顿了顿,眼皮微微一动,很快将笔放下,脸上展露笑容:“什么事居然能让你亲自来朕面前求情?说来听听。”
李源深吸一口气:“圣上还记得,五年多以前,华光庙那支下下签吗?”
皇帝眼神一凛,与他交汇了一个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源将今天于韶王别院后头的宅邸拿下人的经过和盘托出,他虽知道事有蹊跷,却不能断言,一切都只能交由圣上裁决。
皇帝合上奏章,李源要是不提,他差点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五年多以前,华光庙的人匆匆来报,说有人摇出了太祖爷的那支下下签,兹事体大,不敢瞒报,特来请示。
事情传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启元殿里商议事情,身边的两个臣子,一个是秦定方,另一个便是李源。他便拿此事问二人的意见。事情牵扯到顾家,他也很想知道,这两人会作何选择,毕竟他们二人,一个视顾永年为仇敌,一个却是顾永年的高徒。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竟然意见一致。李源认为,这下下签虽事关重大,但顾隽和安兮兮不过是两个孩子,因为长辈不和争锋相对,才会去抢那个签筒,并非有意图谋什么,求的也不过是姻缘这样的私事,与这签所卜的后果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再者,顾永年在京城颇有名声,安家商行又系着京城的民生,若是因为这支签便对这两家人赶尽杀绝,恐怕才会埋下祸患。
李源提议,既然这两个孩子求的是姻缘,就索性断了他们的姻缘,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应卦了。秦定方也点头同意了。
两个肱股之臣都同意,身为皇帝,他也没道理反对。其实对签文之说,他一向半信半疑,只是坐在这张龙椅上,任何小事,都需谨慎待之,既然有可以不杀人又能安抚人心的办法,他自然乐得成全。
没想到一转眼,五年多过去,那两个孩子,竟走到了一块儿,还私下成婚。
“你的意思,是希望朕网开一面,赦免了他们?”皇帝淡淡地问。
李源伏在地上,头贴着金砖:“臣知道不该开这个口,但顾永年是臣的恩师,臣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你明知这签关系到我朝的命运,你依然觉得,我该放了他们?”
李源知道自己此刻在冒险,如果一个弄不好,他的命运也许就会和顾家绑在一起,可他却不能不这么做,如果连他都明哲保身,顾家和安家就真的完蛋了。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在圣上英明治理下,我朝文人辈出,将士英勇,有这些人在,我们礼朝何愁国运不昌?若是,若是圣上将国运寄托在两个毫不相干的孩子身上,反倒显得对臣下不信任。”
“放肆!”皇帝厉声一喝,脸色瞬间沉下去。
“臣有罪。”李源立刻趴下去,他知道自己是在行一招险棋,但他别无他法了。若不冒险,顾家和安家的生还希望几乎是没有。
那可是欺君之罪。
殿里一片死寂,有好一会儿,李源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只听见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命悬一线原来便是这样的感觉。
“起来吧。”皇帝突然开口,声音缓和了不少。
李源抬起头来,讷讷地望着龙椅上的人,半天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腿还在发抖,只能勉力维持住站姿。
“今天要是换了另一个人对朕说这番话,只怕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皇帝说,“看在你情急的份上,朕就不跟你计较了。”
“圣上。”
皇帝摆手,打住他的话,李源只能耐心等待,他知道,皇帝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决定。
事实的确如此,其实从李源方才进门跪下,说有事相求的一瞬间,皇帝心里便已拿了主意,不论其说什么,但凡于社稷无损,他都决定应允。原因无他,御史台早前呈上来的关于秦定方的罪证确凿,他却将秦定方从昭狱里放出来,这件事不论如何,他都要给御史台一个交代。
没想到这个关口,李源却有事相求,怎么能不让他龙颜大悦呢?他只要卖李源一个面子,答应他所求,那秦定方的事便算是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一向圆滑,从不出错的李源也会有如此不冷静的一天,他说什么也要镇镇他,好让他知晓分寸,往后在御前更加谨言慎行。
至于那支签的事,都五年过去了,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朕知道你想救顾永年父子,但你未免也把朕想得太无情了。难道要朕饶过他们父子,就必须使这样的激将法吗?”
李源内心大喜过望,面上却极力克制,摇头否认:“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笑了笑:“罢了,你的为人,朕还不清楚吗?既是你所求,朕便……”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的太监突然来禀报,说兵部尚书求见,说有急事。
皇帝顿了顿:“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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