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雨幕中的人影很快就回来了,杜衡羽的视线有意无意,一直盯着村口。
伞面是最普通的土地的颜色,撑伞的少女穿着最普通的衣裙,黑发上一朵珠花也没有,一条长长的辫子从左侧垂在身前,脚下踩着木屐,走路的时候辫子一晃一晃。
看到她停下来跟沿路经过的人说话,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和口型,但是能看到其他人对她的喜欢。
也能看到她在村子里的人缘很好。
村口那个曾经问过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的村妇正拉着她说笑,但她推拒了对方的热情,搀扶着跟在身后的老人走上石桥。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许是察觉到什么,少女的伞面轻轻一抬,露出黑漆漆的眸子。
杜衡羽急忙收回视线,像是被抓包一般心脏突突的跳。
这会儿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因为下雨的缘故,顶多能看到一条人影还在围栏处站着,殷清瑶看了一眼觉得奇怪。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下来问了一句。
“杜大人可是不习惯?可是觉得怠慢?”
杜衡羽深吸一口气,回头笑道:“没有,觉得风景甚好,一时入迷忘了时间。”
他身上没有功名的时候,她称呼他杜公子,如今称呼他杜大人,始终带着淡淡的疏离。
殷清瑶哦了一声说道:“那就进去吧,该吃晚饭了。”
“好。”
餐桌上,一道道略显粗糙的饭食味道却很好,在主人家热情的招待下,他也多吃了一碗饭。
细听王松青跟殷老五的对话,两人在酒桌上不是谈论诗词歌赋,也不是互相吹捧,更不是乱七八糟的聊天,两人聊的都是地里的庄稼,今年的雨水,和地里的耕种。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王松青是种地的好手,若不是当了官,他就回家种地了。
杜衡羽默默记住两人聊天的内容,正打算到任上之后借鉴经验。谁知道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他身上了。
殷老五醉醺醺地问道:“杜公子跟我们家清瑶是至交好友?”
被自家闺女带回来的适龄男子只有梁怀玉跟邵云舒两个,前者出现在他家是事出有因,后者是自己未来的女婿。
杜衡羽是第三个,就算嘴上再说信任,他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去京城转了一圈,但是如此气度不凡的,他也没见几个。
杜衡羽斟酌道:“也不算至交吧,之前一起打过几次马球,顶多算是普通朋友。”
另一边,李柔娘也在问殷清瑶。
殷清瑶想也没想的就说道:“不熟,路上遇见了,他又说要来拜访王大人,我就顺手捎带着,把他推荐给王大人了,谁知道我前脚刚到家,后脚他们就追来了。”
李柔娘听到她说不熟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叮嘱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得记着。京城豪门大户多,规矩也多,咱们在村里不讲究男女大防,难保别人都不介意。”
“就算云舒不介意,你也别让别人说闲话。”
可能是婚期提上日程了,李柔娘有点啰嗦。
“娘也是为了你好。”
殷清瑶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懒懒地说道:“知道了!”
李柔娘哎了一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帖子给她。
“这是娘给你列的嫁妆单子,你看看。”
殷清瑶一愣,才反应过来。
接过来看了两眼,惊道:“娘,你怎么把咱家大半的家产都给我了?好歹给乐章和乐宁留点儿啊!”
殷乐章和殷乐宁兄弟俩自从去了学堂,她一天到晚没什么事情,对家里的生意,也多少了解了一些。
“我留的不少了,家里的田地,纺织厂,食品作坊,果酒这些你顾不上的,我跟你爹也能管过来。”
“但是南边的庄子、商队,还有你在北边鼓捣出来的肉干作坊娘都插不上手,你就自己留着吧。”
“綉坊是你跟你二舅娘一起做的,还有北边你大舅那儿的军需粮草衣裳,都是你的心血,娘也不懂,你就是留给我们,也还得你操心。”
“咱家能有今天,爹娘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娘本来想全丢给你的,你是我亲闺女,以后还能不管我?”
殷清瑶失笑道:“娘啊,你可不能这么坑我。我还什么都不想要呢,我也不想嫁人。”
李柔娘点着她的额头说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才不做那个恶人呢!婚期你跟云舒自己商量吧。”
殷清瑶瘪嘴道:“我都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怎么商量。”
“你们两个吵架了?”
殷清瑶摇头,李柔娘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脸严肃地压低声音问道:“反贼还没抓完?”
“也不是。”瞧着她娘小心翼翼的表情,殷清瑶失笑道,“不是,是他在军营里忙得不着家,就算他抽空回来一趟,我跟他的时间不赶趟,愣是一面也没见过。”
“不提他了,娘,你知道跟在王县令身边的那位公子是谁吗?”
李柔娘问道:“谁呀?”
“说起来你见过他姐姐……”
“他是当今太子妃的亲弟弟。”
“因为牵扯到谋反风波里面,被贬官了,人家原本在皇上身边帮着皇上处理公文呢!”
李柔娘心肝一颤,紧接着她身子一软,娘俩一起栽倒在床上。
殷清瑶咯咯笑着,反应过来的李柔娘恼道:“你现在连娘都捉弄!”
母女俩笑闹一阵,李柔娘熄了灯,今晚两人可以说点贴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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