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谎言
他的姐夫的自杀使他猝不及防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从此之后就连姐姐一家人的生活,他也要负责照顾了。对于他来说,未来好似日暮一般日渐昏暗。他冷冷的嘲笑自己精神上的破产(他对自己的罪孽和弱点完全了解),继续阅读各类书籍。可是就连卢梭的《忏悔录》也充满英雄的谎言。尤其是《新生》——《新生》的主人公这种老奸巨猾的伪善者,他可头一次遇见。可是只有弗朗梭瓦·维龙沁透了他的心。他在数篇诗里发现了“美丽的男性”。
他的梦里出现了等待绞刑的维龙的形象。数次他险些像维龙那样堕入人生的底层。可是他的境遇和身体不允许这样做。他日渐衰弱,就像从前斯威夫特见到过的从树梢开始逐渐枯萎树木一样……
四十七玩火
她满面红光,就像晨光照耀下的薄冰一样。他对她持有好感,但是并没有恋爱。而且一根手指头也没碰过她。
“听说你想要去死。”
“是的。——不,与其说想死,毋宁说是活腻了。”
他们这样一问一答,相约一起赴死。
“这是精神自杀。”
“双双精神自杀。”
他对他自己这样沉着冷静,不由感到诧异。
四十八死
他没有和她一道儿去死。他对自己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这件事感到满意。她漫不经心的时常和他聊天,并且带了一瓶氰化钾给他,还说:“有了这个,我们就都安心了。”
那的确让他安心了。他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凝望柯树的嫩叶,不禁反复思考死亡将带给他的和平。
四十九制成标本的天鹅
他想用尽最后的力量为自己写一个自传。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这是因为他还残留着自尊心、怀疑主义和利害打算的缘故。他蔑视这样的自己。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倘若剥开一层皮来看,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他认为,《诗与真实》这个书名,似乎可以充当一切自传的书名。他还很明白,文艺作品不一定让所有人都感动。他还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有那些和他经历相似并且和他相似的人才会被他的作品所感动。就这样,他下定决心简短地写完自己的《诗与真实》。
他写完《某傻子的一生》之后,一个偶然,在某旧家具店看见了制成标本的天鹅。它伸长了颈立着,连发黄的羽毛也被虫蛀蚀了。他回顾自己的一生,不禁热泪盈眶,冷笑出声。摆在他未来的不是发疯就是自杀。他一个人走在日落的街上,决心静静等待将他毁灭的命运的到来。
五十俘虏
他有一个朋友发疯了。他对这个朋友一向有某种亲近感。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这个朋友的孤独——欢愉的假面下所掩藏的真实的孤独。这个朋友发疯后,他曾经去看望过两三次。
“你和我都被恶魔附体了——被所谓世纪末的恶魔附体了。”这位朋友曾低声悄悄和他说。
听说两三天以后,他的这个朋友在去某温泉旅馆的途中,竟然把玫瑰花吃了。这个朋友住院后,他想起自己以前曾送给过这个朋友一座赤陶半身像。那是这个朋友所喜欢的《钦差大臣》一书的作者的半身像。他想起果戈理也是发疯而死,不由得感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支配着他们。
他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偶然读到拉迪格临终遗言,他感觉到自己再次听见了众神的笑声。就是那句话:“神兵来捉我。”他想和他的迷信和感伤主义战斗。可是从ròu_tǐ上来说,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毫无疑问,“世纪末的恶魔”正在摧残折磨他。他羡慕那些虔信神的中世纪的人们。但是他最终也不可能信神——信仰神的爱。可是就连柯克托都是相信神的啊!
五十一败北
他执笔的手开始颤抖了,口水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除了0.8毫克的佛罗那之外,他的头脑再也没有清醒过。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过清醒半小时或一小时。在幽暗他挨着时光,就好像是拄着一把崩了刃的细剑当拐杖。
1927年6月,遗稿
今月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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