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美学家总是喜欢胡编乱造一些人和事来耍人玩儿,并且乐此不疲。至于安德利亚·特耳·撒尔德这件事会给主人造成什么影响,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了。他又沾沾自喜地接着说:“我很喜欢跟人开玩笑,很多人都会信以为真。在这些玩笑中,蕴藏着诙谐的美感,这是多么有趣啊!我还曾和一个学生开过玩笑,就在不久之前,我告诉他德华·吉本曾经得到过尼古拉斯·尼克尔贝[7]的劝告:‘在写《法国革命史》时,不要用法文。’结果在出版这部作品时,他改用了英文。这只是我随口乱说的,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学生具有超强的记忆力,他将这件事在一次日本文学的演讲会上重复了一遍,而且说得郑重其事。你说这多有意思啊!而且,台下的一百多人就那么支棱着耳朵听着,简直逗死了。还有一件事也挺有趣,就发生在前几天的一次聚会上,来参加的都是文学家们。期间,哈里森的历史小说《塞奥法诺》被人提了起来,我立即评论道:‘在历史小说中,它可是很杰出的。有一段描写的是女主人公的死,写得尤其好,让人有恐怖阴森之感。’我的对面坐着一位先生,号称万事通。听见我的评论,他立即附和道:‘对,对,关于那段情节,作者写得十分高明。’听了他的话我就知道,原来他和我一样也没看过这部小说。”
美学家的话显然让患有神经性胃病的主人惊讶极了,主人好奇地问道:“还能这样吗?如果对方是那本书的读者呢,你这样瞎说不会倒霉吗?”在主人看来,似乎骗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重要的是骗完人怎么收场。“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只要说和另一部小说的情节弄混了就可以了。”美学家答道,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完还笑了起来。这位美学家虽然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在德行方面,他却和车夫家的阿黑差不多。主人一边吸着日升牌香烟吐着烟圈,一边做出一副“我可不敢做这种事”的表情。美学家的眼神中同样在传递一种信息,那就是“你的绘画之所以没什么希望,正是因为你没有这种勇气”。
美学家接着说:“言归正传,绘画确实很难,这是事实,并不是开玩笑。据说,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8]的弟子曾得到他的吩咐,要描绘教堂墙壁上的水渍。如果上厕所时,你真的能认真观察渗水的墙壁,就会发现这确实是一幅漂亮的图案,完全是浑然天成的。你也可以在这方面注意一下,画出一幅有意思的画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又是你瞎编的吧?”主人怀疑地问道。“当然不是,这就是达·芬奇说过的话,多精辟啊,也只有他能说出来。”主人半信半疑地附和道:“确实如此,这确实是一句精辟的话。”不过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在厕所里写生确实是他还没做过的事。
还接着来说车夫家的阿黑。后来,阿黑瘸了,原本光滑的皮毛也开始灰败。至于它那双比琥珀还要好看的眼睛,现在除了眼脂,什么都没了。它的精神和身体都开始日渐低迷,这让我尤为注意。我和它在茶园见面,询问它的状况,它告诉我,它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承受黄鼠狼的臭屁和鱼铺老板的扁担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它。
在赤松林间,装点着两三层的红叶,它们慢慢飘落,就好像那些离去的梦一般。红白山茶花也几乎全部枯萎了,花瓣散落在主人家厕所前面的洗手盆的周围。冬日的阳光照射在朝南的前廊上,虽然它有三间[9]半长,但阳光还是很快就西斜了。几乎每天,寒冷的北风都在呼啸而过,我的午睡时间在这段时期仿佛变短了。
每天主人都去学校,回来后就钻进书房。他依旧会对来访的客人抱怨“不愿意再做老师了”。他也不再吃胃药,觉得那对病情没什么效果。至于绘画,更是早就放弃了。与他相比,让人佩服的反倒是孩子们。她们每天都去幼儿园,风雨无阻。她们放学回来后,有时会唱唱歌或玩玩球,有时还会拽住我的尾巴,让我头朝下地悬在半空中。
我的体重一直没什么变化,这可能跟我不吃好吃的有关。我有健全又健康的身体,没有像阿黑那样变成瘸子,对此我很满足,只想着就这样凑合地生活下去。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再也不提捉老鼠的事。至于女仆阿三,她依然让我憎恶。我的名字也依旧毫无踪迹。yù_wàng是个没完没了的东西,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只没名字的猫,在老师家里生活一辈子,就这样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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