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有很多假日,其中最愉快的一个,要数一年一度的苹果节,因为那时马奇夫妇、劳伦斯夫妇、布鲁克夫妇和巴尔夫妇全体出动,庆祝一番。乔结婚已经五年了,又盼来了一个硕果累累的丰收季节——十月的一天,佳果成熟,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兴奋的清香,使人感觉精神焕发,热血奔腾。古老的果园穿上了节日的盛装:长满青苔的墙上点缀着一枝黄花和翠菊;枯草丛中,蚱蜢轻快地蹦跳,蟋蟀唧唧地鸣唱,就像童话中宴会上的吹笛手;松鼠们也忙着它们的小收获;鸟儿们在小路边的桤木上叽叽喳喳地唱着,向秋天道别;每棵树都只要一摇,就落下一阵苹果雨,有红的也有黄的。大家一哄而上,唱着笑着,爬上去,跌下来。每个人都赞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完美,也从来没有这样一群快乐的人来享受它;每个人都轻松地沉浸在此刻这种朴素的快乐中,仿佛世间根本就没有忧虑和烦恼之类的东西。
马奇先生平静地四处漫步,一边向劳伦斯先生引据塔瑟[2]、考利[3]和科卢梅拉[4],一边欣赏着——
和醇的苹果是浓郁的果汁。
教授俨然一个强壮的日耳曼骑士,在绿色的过道里冲上冲下,手执木杆当长矛,率领男孩们摘苹果。男孩子们组成了一支云梯队,在地上翻跟头和高空落地方面都创造了许多奇迹。劳里专心致力于照看几个小孩,让他家小女儿坐在蒲式耳筐子里推行,把戴茜抱到鸟巢中间,留神喜欢冒险的罗布,以免他摔断脖子。马奇太太和美格坐在苹果堆里,俨然一对波摩娜[5],拣选不断倒进来的苹果。艾美满脸慈祥的神情,非常漂亮,为不同的人群画素描,一边照看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家伙。这孩子身边放着小拐杖,坐在一旁崇拜地望着她。
那天,乔如鱼得水,跑东跑西。她把长裙别了起来,帽子也不知到了哪里,手臂下夹着儿子,随时准备应付任何可能出现的惊险场面。小特迪总能逢凶化吉,什么事都没有。乔从来都不担心,不管他被哪个小家伙飞快地送上树,还是由另一个小家伙背着飞奔开去,甚至看到迁就的爸爸给他喂褐色的酸苹果,她也不担心。这位爸爸富有日耳曼人的幻想,坚信小孩子吃什么东西都能消化,不管是腌菜、纽扣,还是钉子,连他们的小鞋也不例外。她知道,小特迪迟早总会安全出现,虽然样子脏兮兮,可还是脸色红润,平安无事。她总会由衷地欢迎他回来,因为乔深爱着她的两个孩子。
四点钟,劳动暂告一段落。篮子空了,摘苹果的人们休息了,攀比着衣服的裂缝和身上的擦伤。接着,乔和美格带领一队大男孩子在草地上摊开晚餐。露天茶点总是节庆的最高潮。毫不夸张地说,在这种时候,场地上真的成了奶和蜜之地,因为小家伙们不要求坐在桌子边,允许随意地享受茶点——自由这种调料是男孩子的最爱,他们充分享用这个难得的特权。有些人觉得好玩,便试着倒立着喝牛奶;其他人做着跳背游戏,中间停下来吃一口馅饼,玩出了花样。最后弄得饼干撒得到处都是,半拉的苹果扔在树上,就像一种从未见过的小鸟。几个小姑娘私下开茶会,小特迪则在各种茶点之间随意地转来转去。
等大家都吃不下了,教授首次正式提出干杯,在这种时候总是必要的。“为马奇姑婆干杯,愿上帝保佑她!”这位好人由衷地为她敬酒,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欠她很多。孩子们静默地干杯,他们一直受到教诲,要牢记她老人家。
“还有,为外婆的六十岁生日干杯!祝她老人家长寿,让我们一、二、三,欢呼三次!”
那是真心的祝福,读者们,你们也完全会相信。他们一开始欢呼,就很难停下来。大家为每个人的健康干杯,从劳伦斯先生这位特邀赞助人,到那只受惊的豚鼠,它漂泊到此来寻找小主人。戴米是长外孙,于是向节日王后送上各种礼物。礼物太多了,只能用独轮车送到喜庆地。有些礼物滑稽可笑,可别人的眼里的瑕疵,在外婆看来却是装饰品——因为这些孩子们的礼物都是亲手做的。戴茜耐心的小手为手帕镶了边,在马奇太太看来,其中的每一针都胜过刺绣;戴米的鞋盒是机械技术的奇迹,尽管盖子盖不上;罗布的脚凳腿不稳,歪歪扭扭,可她却说很舒服;艾美的孩子送给她的书上,歪歪斜斜地用大写字母写着几个字——“赠亲爱的外婆,您的小贝丝”。这一页是这本高价书中最漂亮的一页。
赠送仪式还在进行中,男孩们已经神秘地消失了。马奇太太想感谢孩子们,却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小特迪用自己的围裙替她擦眼泪,教授突然唱起了歌。接着,从他头上,声音此起彼伏,接着歌词唱,棵棵树上隐藏着一支合唱队,歌声回荡在树之间。男孩们由衷地唱着由乔填词、劳里谱曲的歌,教授教他的小家伙们以最佳的效果歌唱。总的说来,这是件新鲜事,结果取得了巨大成功。马奇太太惊喜不已,一定要跟树上那些不长羽毛的小鸟一一握手,从高大的弗兰茨和埃米尔,到那个小混血儿,他的歌声最甜美。
此后,孩子们四下散开,最后再去快活一下,留下马奇太太和女儿们还待在节日树下。
“我想,不应该再把自己叫作‘不幸的乔’了,我最大的愿望已经圆满完成。”巴尔夫人说着,一边将小特迪的小拳头拽出了牛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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