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小事再次引出她心头惦念。深更时分,薛钰披着外衣遥望窗外,清冷月光打在她轻轻蹙起的柳眉,却映不出她眼中的神采。
薛钰怔怔地望着,望着,像在等一个明知道不会出现的人。
她当然知道那夜仅是萍水相逢,可少女心事就是这般无法捉摸,恰如话本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远方飘来风声呼鸣,似那人衣袂翩跹,薛钰失神的眼眸骤然亮起欣喜与期待,急急探头向外瞧,却只瞧得一块碎布挂在枝杈上随风舞动,原是她误了。
薛钰怔愣片刻,眉眼垂下,轻轻嗤笑起自己的失态,接着眼泪便落了下来,禁不住掩面轻泣,浅浅抽噎。
一面之缘,一命之恩,而牵念至此。
有过那夜烟花盛景、相揽而飞,叫她如何忘却如鼓心跳,情系旁人?
……
三月初,草长莺飞之际,秦飞燕自茶馆而出,步入小巷,不经意间便消失在路人眼中,无迹可寻。
燕子“啾啾”掠过,一晃眼又是京城。
天色渐暗,萧疏昏夜,一抹颀长身影陡然出现在皇帝寝宫。
彼时李执气色较先前缓和许多,看来是湖城医馆药方的功劳。秦飞燕斜倚在窗棂处瞧他面容,脸上竟无半分笑意。
不多时,宫女盈盈成排奉上膳食,其全程俯首低眉,不曾觉察秦飞燕踪迹。
待她们一一退下,李执才笑了笑转过头来:“坐?”
秦飞燕跳下窗,表情未变,依旧不见喜怒,只是刚走到桌边便将两三盘精致菜肴挥到了地面。
“有毒?”李执问。
“有毒。”秦飞燕答。
李执哑然笑道:“你尝都未尝,便知毒物在何处?”
秦飞燕还站在他对面,停顿几息方道:“秦某人乃武林至尊,练成火眼金睛又有何稀奇。”
他嗤笑着坐下了,又说:
“没有这对好眼睛,当年又怎会在茫茫人群里挑中了你。”
李执摇头直笑,似是被这句话勾起往事,神情怀念。
他与秦飞燕对坐而食,许是身体日益康健,竟要活泼许多,从他二人相遇那日开始追忆,以言语勾画出当时盛夏模样。
“——错了,不是滴露浓,是女儿红。”
秦飞燕埋头吃菜,听他一一说着,时不时出言打断矫正。
李执大笑数声,而后慨然叹息:“说得不错,确是女儿红。二十余载过去,除却相貌体魄,我竟连记性也不如你了。”
秦飞燕并不答话,兀自饮酒。
李执稍作沉默,问他:“你今日心情着实晦暗,记忆里我还未曾见过这般情景。”
秦飞燕“呵”了一声。
“我本是来找乐子的。”他嗤笑道,“可惜世事无常。”
“便是熠熠灿夏也引不出你笑容?”李执意有所指。
“我亦不是被你一坛酒便可哄得的年纪了。”
秦飞燕提起瓷瓶,蓄满酒盅。
他缄默片刻,视线低垂,蕴着涩意的眼眸映在酒中。
“我已托人办妥那件事。”秦飞燕道,“次月开战之时,令地方将领留心传信便可。”
李执沉沉吐了口气,面有惭愧之色。
“我总在麻烦你。今时如此,昔年亦是。”
他低笑着说,“即便虚长你几岁,你我二人之间,反倒是你更像兄长些。”
秦飞燕饮尽了最后一口酒,向后懒散靠去,虽姿态闲适,神情却依然沉重。
李执沉进往昔岁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末了长叹一声:
“飞燕,你莫不真是长生的神仙?若有修仙之法,我在此求上一求,可还来得及?”
秦飞燕嘴角微微扬起:“哦?你要舍弃这皇位么?”
李执愣了愣,惊异笑道:
“若真能与你同修仙法,世俗凡尘皆可弃之!”
他说着哈哈大笑,似是笑得狠了,一阵重咳,连忙拿手帕捂住口鼻。
再移开时,帕子已被鲜血浸湿。
“我却是悟了。”李执浑不在意秦飞燕骤然拧紧的眉头,扯着袖口点了点唇边污血,“生死有命……这权势终归是晦之的,朕与他争,又能争出什么呢?”
李执说罢,发出声疲惫的喟叹,不见方才矍铄模样,形容枯槁如衰朽老树,周身散发着颓败气息。
他看向他眼睛:
“飞燕,带我走罢。”
凄凄夜风拂过轻帐罗帷,吹起秦飞燕几缕鬓发。
他对上李执怆然双目,半晌低声道:
“我并非修仙问道之人。”
李执一怔,悲笑道:“可是你宗门有何规矩,不能入世?”
秦飞燕眉眼清寂,语气淡然:
“此长生不老之法,并非穹苍馈赠,实乃天罚。非我所愿,亦无法教与旁人。”
李执神情一僵,怅惘而叹,须臾又笑:
“这样说来,我李揽之果真是三生有幸,遇见活神仙了。”
“你瞧我游乐人间,纵横天下,却不知我夜来生悲,恨不得自求一死。”秦飞燕平静道。
“你这样的人物,恐怕死后亦如燃羽凤凰,涅槃而生?”李执又笑。
“不清楚,没试过。”秦飞燕道,“因为我是胆小鬼,贪生怕死,于是一世苟活。”
李执听得连连摇头,笑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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