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斩鬼师所代表的‘不与天道结契者’与修仙者代表的‘与天道结契者’,本来是两个互不相干的群体。
但人类向来有着排他性,尤其是当天道的法则中定下了那些不结契者死后被人遗忘的规则时,一些自傲就会从中萌芽,然后在岁月的浇灌中茁壮成长。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这条法则也出现了一些漏洞:有些人就算不与天道结契,但他仍然能与自然相连来踏上修行的道路,那么这种人在死后就有一定概率仍会被人记住,只不过这种情况相对少见而已。
正因为这种情况相对少见,触发的条件也是以死亡为前提的,所以就这个事情仅仅在一些有实力的非结契者之间传播,而并没有广为人知。
像是斩鬼师这样的群体,成员大部分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修仙者的愤怒让斩鬼师们踏上了这条道路,而驱动他们精修到更深层次的却不是仇恨,而是被人记住。
没有人愿意在死后就被人遗忘,就算是这些不与天道结契的人,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一些可能性,那么他们就会谓之锲而不舍的努力。
其中一部分的人努力成功了,这种人就是萧冉为代表的愈鬼师们。
愈鬼师们大部分都看透了人鬼之间的关系,虽说仍然憎恨着修仙者,但其自身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更想好好的生活,而不是在血雨腥风中堕落。
遗憾的是愈鬼师在斩鬼师的群体中也是少数,大部分的斩鬼师仍然像司徒铸这样心怀愤怒的人,他们将修仙者视作天道的狗,觉得他们背叛了临光大陆,而向天道屈服。
可萧冉看见了这片大陆上的大部分普通人,家境平凡,一生没有太大的波澜,他们不想参与争斗,便早早地成为了盲目的大多数,然后教育自己的后代这就是对的。
司徒铸看不见,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他成为孤儿的落魄还悬在心头,他放不下这个,他想要把自由还给这片临光大陆,让这片大陆重回曾经的清风与明月。
萧冉想要司徒铸明白凡人的安稳,司徒铸想让萧冉重拾曾经的热血,因此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从原来的亲密无间而变得越走越远,甚至已经回头都看不见曾经的自己了。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司徒铸与萧冉才意识到……他们二人的这种理念差异有多么的幼稚与无用——不,准确的说是在遇见柳沉舟之前,萧冉与司徒铸都是以为自己可以通过努力来还临光大陆一个自由的。
可柳沉舟出现了,他就这样极为高傲的出现在了萧冉与司徒铸的面前,闪闪发光,明亮得让人睁不开双眼,强大的也让人望而却步。
司徒铸偷偷看着柳沉舟的背影,柳沉舟的身形并不强壮,但在那奢华又低调的衣衫下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在这一刻的司徒铸眼中,柳沉舟就仿佛是天道的化身一样不可触碰。
连萧冉都要避其锋芒的家伙,这个临光大陆上……恐怕也只有柳沉舟一个人了吧?
司徒铸这么想着,他生怕柳沉舟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便悄然收回,瞥了一眼身旁的杨拓,默不作声地继续远远跟随着柳沉舟与萧冉前行。
司徒铸心中困惑的事,萧冉也在困惑,她注意到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了,就主动放慢了脚步,想要引起柳沉舟的注意力。
柳沉舟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点,他没有问什么,只是跟着放缓了前进的节奏,稳稳地跟在萧冉的身旁。
“已经走得很久了,柳沉舟。”萧冉说道。“不然我们就得扎营休息一晚,等明日太阳升起来之后再继续寻找,如何?”
“今夜的月色很晴朗,多走一会也不会有问题吧?”柳沉舟不以为然地回道。“你不需要睡觉与休息,对吧。萧冉,在这里停下纯属是浪费时间。”
“柳沉舟。”萧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微微快步上前挡在了他的身前。
柳沉舟有些意外,他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女人半晌都没有说话——他甚至有了一种恍惚,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敢挡在自己的身前了?
正当柳沉舟恍惚的时候,他就听见萧冉说道:“停下来吧,你走得太快了,也太前了,我们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躺一夜,这里的山风很清凉,这里的群星也很璀璨,看一看吧,看一看这片大陆。”
“我见过这片大陆,我游历过,我知道今夜风清月朗,我也知道头顶的那片银河璀璨夺目,那又怎样?我们要找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灾厄与你的人。”
柳沉舟说这些话的同时,心里还补了一句:当年的我为了找到那本《猎天书》,几乎踏遍了临光大陆的山川河海,这片大陆就是这副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柳沉舟说完这些后就准备越过萧冉离去,但柳沉舟不在乎这件‘小事’,萧冉却很在乎,她固执地抓住了柳沉舟的手腕,顶着他问责的目光,倔强地说道:“留一夜吧,就一夜,柳沉舟。”
“……”
柳沉舟下意识地想要问‘凭什么’,可这三个字到他的嘴边就说不出来了,他看着萧冉的这双明媚的眼睛,似乎想起了与她的那些……模糊的曾经。
柳沉舟记得,当初那些与萧冉一同度过的、并不漫长但却记忆颇深的过去,都是快乐的。
快乐。
什么是快乐?
不知为何,柳沉舟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一夜,就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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