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疼啊。”他说,“我多混蛋啊。……我这五年,好多时候都想,我现在这么让你恨我,估计也是为了自己。我不想面对,所以让你恨我,我就有不用面对的理由了……我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
“我也确实是。”
“我都不知道我当时在干什么……真的,我怎么就不去看看你。”
“我特别后悔。”徐凉云说,“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一这么想,就觉得,如果我这么轻易就走出来了,这么轻易就把这些全都忘了的话……那对你……对当时的你,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陈述厌道,“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徐凉云点了点头。
“你说你要我开心。”徐凉云说。
“我说我不要公平。”陈述厌说,“我说对我不公平的不是你,是叶夏。”
徐凉云不做声了。
他低垂下眼帘,紧抿住唇。
“我也说过,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就是这样,也只是这样。”
“不要说什么不公平了,公平一直都在。叶夏被抓住判了死刑,有个叫徐凉云的警察早就给了我公平。”
徐凉云一怔,抬起头来。
陈述厌看着他,说:“只是他为了这个公平冒了好大风险,我现在心疼他。他说他对不起我,那决定该不该原谅他的应该是我——我原谅他了,我不怪他。”
“辛苦他了。”
陈述厌苦笑起来,看着徐凉云说:“希望他可以早点走出来,跟我一起养狗,在太阳底下挑最好看的花买回家送给我,好好亲亲我。”
徐凉云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嘴角在抖,又红了眼睛,慢慢俯身过去抱住陈述厌。
他说对不起,他终于抑制不住,他闷闷地哭出了声。他的声音还是沙哑,哭不大声,就那么一阵阵闷闷地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得断断续续,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述厌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一言不发。
出来吧,徐凉云。
陈述厌想,走出来吧。
走出来,回来看着我,回来爱我。
像以前一样,勇敢一点。
布丁似有所感,它跟着走上来,伸出爪子,按了按徐凉云。
陈述厌看过去,看到它眼睛里也有担忧与心疼的神采。
它什么都知道。
陈述厌想着,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徐凉云抱着他哭了很长时间。但哭过这一场以后他好了不少,那天下午没愣神几次。
发病之后他腿软,躺在床上蔫蔫呆了半个下午,陈述厌陪他一起躺着,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他聊天,但更多时候都一起安安静静地呆着,一起看窗户外面的景色。
虽然没什么可看的,两个人却仍旧一起躺到天黑。
徐凉云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忍不住叹道:“真是虚度光阴啊。”
“挺好的。”陈述厌说,“光阴就是用来虚度的。”
徐凉云笑了。
晚上,他们随便做了些东西吃。陈述厌本打算带着徐凉云去遛狗,但徐凉云怕自己在外面发病,不肯去。陈述厌又怕他在家里出什么事,没办法,在给了布丁半块苹果和半碗肉汤之后,他就哄着它说你爹最近不太好,就暂时不出去了。
布丁是条善解人意的小汪汪,很大度地叫了两声,原谅了他。
陈述厌苦笑,说等你爹好了,我们一起带你去玩。
布丁很高兴,更大声地汪汪了两声。
这之后几天,徐凉云都恢复得不错。时间一转眼过去三天,他什么事都没出,愣神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少,也没有再发过病,白天醒过来时也没有因为噩梦惊醒过,只是睡觉的时候表情仍然不是很好。
仔细想来,大约是陈述厌那天说的话真的把他彻底拉出来了,他真的在慢慢好转,连那些小心翼翼都有了要往回收的苗头。他朝陈述厌笑的时候,渐渐有了些五年前的影子。
为此高兴之余,陈述厌有些无可奈何,忍不住心道早知如此就好好跟他谈一谈了,问问他到底怎么想,早把这些话说开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然后他又转念一想,觉得也不一定。毕竟徐凉云得了这个病,肯定会在某种程度上封闭内心,说不定主动问他他是不会说的。那天估计是因为发了病,陈述厌不但没怪他,甚至还忍着自己的恐惧去哄他,这一来二去的,他才自己承受不住,把那些话说出口的。
但不论如何,他在往前走。
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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