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下班,烈日当空,他的目光触及手机屏幕上闪现的号码时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继而身上像是被一条毒舌缠住,浑身冰冰凉的。
是他母亲打来的,时隔五年,他没想到会再接到张婷的电话。
陈秋深吸了几口气,多年前的回忆像海水一样蔓延上来令他窒息,他几次想要把电话掐断,但铃声却孜孜不倦的响着。
他颤抖的按下了接听键,费力的将手机贴到了耳边,许久的沉寂,陈秋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几乎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那头终于响起温柔而疲倦的女声,“小秋,回趟家吧,你爷爷他……前两天走了。”
陈秋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那个唯一肯帮助他逃离地狱的老人走得这样突然,这个消息打得陈秋措手不及,他几次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直到那头深深叹了口气,电话才断线了。
他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大马路上站了好一会儿,未落的太阳晒得他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红,他才回神一般的往前走。
——
又梦见了自己。
他看见年少的自己像实验室里被五花大绑的青蛙,手脚被死死的绑在了床上,他的表情接近惊恐,瞳孔大张看着头顶上的少年。
少年的五官精致,任凭谁都招架不了这张脸的攻势,他身上穿着黑白条纹的校服,分明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眼里却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合的阴鸷,说出口的话也是那样让人胆战心惊,“哥哥好漂亮,想一口把哥哥吞进去。”
他尖叫着求救想引起他人的注意,耳边却乱哄哄的响着让他痛苦不堪的话。
“哥哥心里其实很清楚,阿姨她默认了我们这种关系,也是,一个婊/子生出来的儿子也该是让人操烂的婊/子。”
陈秋猛然惊醒,在黑暗里瞪大里眼睛,剧烈的喘息使得他胸口不断的起伏,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这意味着什么,陈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他因惊恐而吞咽了好几次,却依旧平复不下来,改而去冲了个冷水澡,下半夜,外头起风,渐渐变凉,他靠在窗边吹了会风,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尖锐的疼,他忍不住翻出床头柜里许久没有抽过的烟点起来,微弱的火光里,他翻开手机联系人,发出这样一条短信。
“要我回去可以,瞒着陈遇珩。”
陈遇珩,直至今日,他还是不敢去回忆那些不堪的记忆,甚至连说出这三个字都费劲。
陈秋紧紧闭上了眼,安慰自己都过去了,爷爷的葬礼他必须参加,那个老人曾经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需得亲自去送送他,只要小心妥当一点,陈遇珩不会发现他回去的。
次日,陈秋收到张婷的回复,只有短短的一个好字,他为张婷尚存一丁点儿母亲的心而庆幸。
买了最快的班机,陈秋踏上那片他阔别五年的,令他深深恐惧的土地。
——
葬礼是个下雨天,连天都为这个老人的离去而悲伤,陈秋混在一大片黑色西装的人群里,刻意压低了脑袋,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没有人会发现他。
可他却见到了远处颀长的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尽管都是一样的装扮,陈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就如同初次相见的惊艳,不同的是以前他想接近,如今他想逃离。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拔腿就跑,默默的低下了自己的头,听见自己咚咚咚跳得厉害的心跳。
陈遇珩捧着爷爷的遗像走在最前头,他神色淡漠,对比五年前,他气势越长,单单只是往那儿一站就有让人俯首称臣的魔力——当时有人戏称陈遇珩这种气势放在古代妥妥绝对是个太子爷,但就是现代来讲,陈遇珩依旧也是个太子爷。
陈家覆盖各式各样的产业,黑白两道走,谁人不晓得陈家的名号,哪个不要命的敢与陈家当对头,想要当陈家的当家人,没有点气魄哪里成。
陈家唯一出了个异类,就是陈秋。
当年陈步世到处留情,怎么都没想到在外头留下了陈秋这个种,张婷找上门,陈秋永远忘记不了陈步世眼里的不信任和轻蔑,就仿佛在说,我陈步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玩意儿来。
要不是亲子鉴定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张婷和陈秋绝不可能进陈家的大门。
倘若可以重来,陈秋势必要在鉴定上做手脚,他不要做陈家人,不要做陈步世的儿子,更不要做陈遇珩的哥哥。
可惜一切都由不得他。
事情就是那么荒谬的发生了,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陈秋从回忆里拉扯出来,陈遇珩已经离他很远了,他一颗不安的心却没能放下,送走老爷子,陈秋马不停蹄的往酒店赶,他订了今晚的机票,这已经是他能离开最快的时间。
如果可以,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逗留。
在酒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煎熬,下午六点,陈秋的心达到了不安的极点,他没来由一阵心慌,准备提早去机场等着。
可他连包都没有背起来,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陈秋僵在原地,敲门声像电影里的恐怖音效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着,他嗓子眼发紧,连呼吸都困难。
他知道外头是谁,在很久以前,便是这样两轻一重的敲门声敲响了他的房门,如果他不开,外头的人会踹门,踹不开就直接拿备用钥匙打开。
陈遇珩有千万种方法逼着他妥协。
蜕去少年沙哑而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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