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游顺着墙蹲下,鼻子发酸,眼泪一下子从眼眶涌出来。
那男人说的撑两年,撑两年……是不是在说,再过两年,他就能接到那个杀了自己爹娘的大单子,从而,从而……
祁游突然觉得这里真脏,从墙壁到泥土,那对正说着话的夫妇,甚至是屋里那个东跑西颠的讨厌小孩。
这一切都是两条人命浇灌的,是,他的爹娘——
祁游不受控制地干呕了一下。
但这对十、恶、不、赦、的夫妇。
是小丫头的爹娘。
是那个与他相处了八年,白天古灵精怪地出坏主意,晚上又会噙着一包泪找他哭着说想娘亲的小丫头。
是救了他的命的小丫头。
……的爹娘。
谢宴秋垂头看着他,第一次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说不定让他一辈子都蒙在鼓里会比较好——抑或是直接告诉他,太子被杀了,太子的手下也全被杀了。
那他此时就会在府里读书写字,而不是靠在肮脏的泥墙上哭。
祁游咬着自己的胳膊,眼睛通红,他看见谢宴秋蹲下来,精致的衣摆落在泥地上,沾了黑棕色的灰尘。
“罢了。”他咬牙,一字一顿地说,“罢了。”
每一个字都好像含着忍了多年的不甘和鲜血,重重砸在谢宴秋的心脏。
祁游慢慢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片看不出颜色的破布条,看了一会儿,又问谢宴秋要匕首。
他恢复了表情,呼吸还有点乱,眼泪不停地落着。他握着匕首,狠狠地,一点一点将那块布料钉在窗框上。
“你们最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把心里的恨和委屈都和母亲的衣角钉在一起,留在这个肮脏的窗框上。
“我是干净的,我没有杀人。”祁游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又像是有点后悔,伸手摩挲了一下那片布料,“娘亲,我没有变成坏人。”
谢宴秋终于忍无可忍,他伸手将祁游拥进怀里:“乖,你是干净的,你最干净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祁游转身,把自己埋进谢宴秋的颈窝,任由谢宴秋像抱小孩一样将他托起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我的布没了,我以后要睡不着了。”
谢宴秋将他抱得紧了些,侧头轻轻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鬓角。
“宴宴叔叔,以后你陪我睡觉好吗。”
谢宴秋叹气,说:“好。”
祁游笑了一下,又吸吸鼻子:“你的衣服脏了,刚刚,落到地上了。”
“抱歉。”谢宴秋声音平稳,“好像我总是不小心因为要抱着你,所以把你的衣服染脏。”
“没有关系,宴宴叔叔。”祁游闷着声音,“我喜欢你抱着我,弄脏也没关系。”
谢宴秋一瞬间就跟脑子被雷劈了一样,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冷静:“你需要好好休息,回去的路上睡一会儿吧。”
说是休息,其实祁游根本睡不着。
“你知道小丫头脖子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吗?”祁游裹着小毯子窝在谢宴秋身旁。
谢宴秋其实知道,但他以为祁游想说,便摇头:“不知道,怎么来的?”
“你骗人,你明明就知道。”祁游笑得有点虚弱,“给我讲讲吧,我想听你说话。”
“小丫头六岁的时候……她家里没有吃的了,家里人便带着她上山去打野兔子。”
谢宴秋犹豫了一下,把“爹娘”换成了别的词。
“那时候她弟弟两岁,在山上跟着大人的步伐尖叫。两个大人找了一下午,没有打到野兔,反而因为弟弟的吵闹引来了豺狗。”
“……父亲背着弟弟跑得飞快,母亲爬上了树,她想跳过那条河去,却被树枝上的尖刺划伤了脖子。此时恰巧其他村民闻讯赶来,他们家才得救。”
“后来因为伤势有点严重,没有钱医治,他们只好把丫头卖给了听月楼,只得到了一小笔报酬——毕竟他们的女儿还要指望着听月楼救命。”
“小丫头来到听月楼待了半年左右,伤势基本恢复……”
谢宴秋看着祁游一点一点合上眼睛,慢慢睡过去,便将祁游身上的小毯子掖了掖,盖住脚。
“……然后她就遇到了祁游,那是个干干净净的小神仙,善良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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