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嘻嘻笑道:”五哥的条呈拟好了没有?”
奎五虽然诧异四毛怎么问起条呈来了,还是照实回答:”已经拟好了。小柳就兼着我的书办,取了福九等人的供词之后顺手把条呈也写好了”说罢,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柳。
小柳会意,从靴页子里抽出一个硬折页,递给了四毛。这条呈其实就是官员通用的向上级汇报的公文。四毛接过来打开一看,墨迹犹新,匆匆一目十行的读罢,沉吟了片刻,并没有直接顺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聊,而是岔开了题,依然带着微笑说道:“都说吏笔如刀,一入公门九牛不转,柳兄弟真是一手好文章啊。这倒让我想起了康熙朝的一桩趣事。”
听到有故事,又有酒,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等着四毛的下文。
“康熙爷当年举办祭祀大典的时候,官员照着品级依次排开,行跪拜之礼。这其中有个一品大员甲,为人刻薄,曲意逢迎,善捏人的小辫子,背后打小报告作为晋身之阶,很是被同僚不齿。祭祀大典是朝廷的大事,要求官员必须仪态端正,否则就会被弹劾为不敬天法祖,这可是重罪。这个大员甲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整人的机会,于是在散礼之后上了个条呈参劾一名素与他有仇的侍郎仪态不整,四处张望。换一般的人君,那个侍郎铁定就要倒霉了,起码一个降职罚俸是跑不脱的,如果是雍正爷这样方正的皇帝,革职问罪都有可能。好在康熙爷不是偏听偏信的主,就口谕一道给同是一品大员的官员乙,问他是否知情,官员甲说的话是否属实。这官员甲不喜欢挑拨是非之人,可又不愿意得罪人,这下可活活难煞了他。”
奎五插嘴道:“那还不容易,回复皇帝不知道不就完了?”
四毛微笑道:“这个回答也不为过,可这故事就味同嚼蜡,没啥听头了。那个一品大员乙就是想这么复奏的。足见五哥日后可列一品啊。”
这个玩笑开得引人莞尔,又捧了奎五,答得是妙到毫巅。奎五果然咧开大嘴笑道:“借兄弟你的吉言,一品是不敢想的。”
四毛接着说道:“碰巧这位大员的书办为人古道热肠,又是急智百出的一等人才,他有心要薄惩那个刻薄的官员甲,还不替东家惹祸,捎带帮那位倒霉侍郎一把,于是乎拟了一个条呈,简简单单八个字,两句话。将这场干戈化于无形。”
众人一下被吊足了胃口,欢喜坨忍不住抢先问道:“哦,哪八个字?”
“位列前班,礼无他顾。”四毛这句话说出来,有的人明白,有的人糊涂,多半直愣愣的看着他。在座的都是江湖汉子,读书的少,四毛于是解释道:“意思就是一品大员站在前面,我照着礼仪不能左顾右盼,弦外之音就是没看见。”
奎五一脸的蒙圈:“和我说的不是一个球意思吗?有啥区别?”
四毛笑而不答,小柳在一旁阴测测的冒出来一句:“那个一品大员甲同样是位列前班,礼无他顾,怎么就看到屁股后头的侍郎仪态不端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恍然大悟,拍案叫绝,欢喜坨更是把桌子敲得山响,笑的肥肉乱颤:“蔫坏,这书办真他娘的蔫坏。”
奎五咧着大嘴也笑得歇不住气,好奇心泛滥:“四毛兄弟,那后来怎么样呢?”
四毛淡淡的说道:“还能怎么样?康熙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一看这封回奏,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这两个当事人各打五十大板,下旨申斥了一番了事,那个一品大员甲落了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同僚传为笑柄。”
王富贵却一句话问到了重点:“四毛兄弟,这事和如何处置福九有什么关联吗?”
小柳心思灵动,目光闪烁的看着四毛:“你的意思是在公文上做文章?”
四毛点点头:“你这个条呈上写的是福九劫掠过往民船,为官军路遇所擒。照着这个案子的起因来看,劫掠民船属于地方治安,当然要由主管一省司法的臬台衙门来办,那不就成了你们给别人做嫁衣裳?”
奎五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一样:“就是就是,我正为这事儿闹心呢,案子交到臬台衙门,咱哥们就吃不了独食儿了,白白便宜了别人。”
四毛含笑说道:“其实简单,只把这案子的起因改动一句话,福九等人劫掠官军粮秣,为荆州押运的八旗军当场拿下。”
奎五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时候,小柳却已经恍然大悟:“劫掠军资就不是地方治安的案子了,理当由总督府裁决,这可是十足的军功。”
奎五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四毛肩膀上:“四毛兄弟,你要是去做官,就没别人的活路了。厉害,真他娘的厉害,就这一句话,让咱们兄弟独吞了这份功劳,只要是人不交给地方,在咱爷们手里,福九那几个杂碎还不是想捏圆就捏圆,想捏方就捏方?哥哥敬你一杯酒,这个案子办下来,让哥哥怎么谢你,你尽管开口。”
四毛端起酒杯和奎五碰过之后,一饮而尽,喝完了酒,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奎五道:“五哥,我只有一个不情之请。”
奎五大手一挥:“只管说,咱哥们谁跟谁,只要五哥能办得到的,一定答应。”
四毛眼中寒光一闪:“其他人我不管,只有这个六子,五哥务必得要了他的命。”
奎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瞬间消失,斩钉截铁的说道:“成,一定要了他的命。”
四毛何等的机敏,从奎五的脸色上,他已经猜出了奎五心里有点犯嘀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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