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也不用重新跪下了,几乎毫不迟疑地朗声应道:“臣接旨!”
顿了一下,景顺帝招招手,韩喜躬身回应着,从御案上拿起一只赤黄色的锦缎卷轴来,站在丹陛之上,皇位一旁,朗盛道:“靖北侯接旨!”
景顺帝气的眉头一挑,目光盯着伏跪在地上的秦铮,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淡淡开口道:“念你主动请罪,这一次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臣有罪,臣领罪!”做了半天石头人的秦铮磕头认罪,态度良好。
打发了王绪,景顺帝将手上的账册子用力甩下来,直接掷到秦铮身上,呵斥道:“请罪,请罪,你是该好好请罪了……哼,堂堂的靖北侯、安宁郡主的心思就都花在这上头了……”
那些诚王一系的大臣,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看诚王这般状态未免心寒,暗暗盘算着接下来该改投雍王还是福王?自然,也有人认为诚王城府深沉才是上位者必须具备的素zhi,喜怒上面那是市井百姓的样子。诚王一系失了一个王绪,一时也说不上得还是失!
王绪曾经给诚王任过课,今日之所以跳出来弹劾靖北侯,也是为着打击雍王福王两系,没想到揣测错了圣意,成了炮灰。
诚王杨璟馥在大雨过后也被准许出府上朝。这一早上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王绪被拖走,他也仍旧面无表情地袖手垂眼站在队列之首,恍若未闻。
从此后,朝中再无王绪此人!
王绪暗暗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处,但真正离开庙堂,又难免心中怅然……到底是磕头谢了恩,由着两个小太监架着送出宫门去了。
“王爱卿这是怎么了?朕和诸位爱卿还等着你指证靖北侯的罪证呢?”景顺帝连着问了几句,王绪都根本应对不上来,只战栗颤抖成一团,连连叩头请着罪……景顺帝不耐地挥挥手,下旨道,“王爱卿身体有恙,看来是无法胜任了,就致仕回乡好好休养去吧!”
王绪以头抢地,浑身颤抖的如同筛豆,哆嗦着含糊不清地道:“皇上赎罪,皇上赎罪!”
“谋反、逼宫,可是关乎社稷安危的大事,相比王爱卿必是言之凿凿,不会信口雌黄吧?”景顺帝语气更加缓和了一些,脸色也淡然平静地接着询问了一句。
“既然你说靖北侯狂悖忤逆,乃至逼宫谋反……不知道靖北侯拿什么逼宫?拿什么谋反?”听皇帝这般说,王绪刚刚气昏了的头一下子清醒过来,顿时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胡话,顿时酣畅淋漓,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栗着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听王卿这般说,倒是很有些深意了……”果然,景顺帝开口,声音平平的没有任何起伏,但朝上的众臣却都能听得出来,皇帝是真的生气了。
朝堂上的众臣听得目瞪口呆,觑着上位的景顺帝已经露出一脸遏制不住的怒容,众人纷纷垂了头,袖手静默着。
这位估计是气昏头了,一连串的大帽子扣在秦铮头上,什么‘仗着军功’‘藐视圣尊’……最后竟然连‘逼宫谋反’的话搜说出来了!这话是指责打击秦铮不差,可也从另一个角度揣测了皇帝对‘功高盖主’的臣子容不下,连景顺帝上一次停了靖北侯的差事和俸禄也都成了打击‘功臣’的手段……这不是指责秦铮,这是活活地打景顺帝的脸呐!
几缕山羊胡子气的哆嗦着,瞪着秦铮呵斥道:“靖北侯,你不要仗着自己有些军功就妄自尊大,狂悖忤逆,难道是恃功而骄,藐视圣尊不成?或者,仗着功勋,忤逆狂悖要挟圣上逼宫谋反不成?”
王绪是那种容貌清癯,满脸执拗的老学究模样,一张瘦脸上的留着几缕自以为很漂亮的山羊胡。刚刚上下对他的忽视已经让他难堪非常,这会儿,秦铮对他的充耳不闻,不予理会,更是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地难看到了极点。
秦铮仍旧保持着伏跪在地的姿势,对王绪的质问根本是充耳不闻,不予理会。
秦铮刚说完,不等景顺帝开口,旁边被忽略了半天的御史王绪抢着质问秦铮,道:“靖北侯,你这是抱怨圣上停了你的俸禄?”
就听秦铮沉声道:“微臣犯过停了差事俸禄,没有一点儿进项,一家老小都要养活,拙荆又要临产添丁……是以,虽看着流民困苦,却没办法拿出太多粮米来赈济,于是就想出了以工赈济,或者拿田亩换粮食的法子来,一面能用有限的粮米救助一些灾民,微臣一家人也不至于因此失了温饱……微臣也知计较利益得失有失体面,可这都是无奈之举,万望皇上宽宥!”
景顺帝嗯了一声,目光盯着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的秦铮身上。
年前也是这位靖北侯主动请罪,惹怒了皇上,停了差事和俸禄回去思过了。咋思了大半年的过,还来这套主动请罪的活儿?这是还嫌思过的时间短么?
这一声请罪,顿时又让诸位朝臣瞪大了眼睛。
一只没开口的秦铮这时候,一撩衣摆跪倒在殿上,朝着上面的皇帝叩首,以头抢地,沉声道:“皇上,臣有罪!”
群臣却被这淡淡的目光扫过,个顶个地噤若寒蝉,朝堂之上,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有那位弹劾的御史和靖北侯秦铮躬身站在堂中。
郑即玉看完账册子,双手托着账册子还回去,重新归列站好。景顺帝抿着嘴,手里托着郑即玉还回来的账册子,目光从账册子上滑到群臣身上,目光淡而无波,没有任何情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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