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小花厅外的小厮已经通报了进去,片刻,靛青色团花缎棉门帘子从里头挑起来,两个挺拔玉立的身影走了出来,着绛红色袍子的是云济琛,青灰色袍子的则是廖文清,看到沿着回廊走过来的邱晨,都露出一抹欢喜之色。
廖文清和云济琛已经由赵九引着到了小花厅落座,邱晨在小花厅外下了暖轿,揣着手筒子,手里握着暖哄哄的手炉,身上裹着厚实暖和的大毛斗篷,整个人几乎都被遮掩在厚实的冬衣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透过蓬松的白狐毛看出来,黑湛湛水润润的,透出欢喜和期盼来。
邱晨笑着要了一件烟紫色羽缎绣着一只白玉兰花的白狐斗篷,带了月桂和夏艳出了沐恩院,乘了暖轿,一路往前院的小花厅去了。
也没多会儿,从前头一道道传进话来,云济琛和廖文清已经到了,赵九引着二人往里走。
说说话,邱晨起身,要了一条水蓝色缎地莲紫色缠枝莲纹起绒的妆花绒帔子裹在肩上,慢慢走到临窗的暖炕上坐了,春香和夏艳捧了一盅桂圆红枣茶上来,邱晨捧在手里慢慢喝着。心思却飘向西苑,这个时候,冰嬉预演应该完了吧?孩子们大概看的满脸兴奋激动……又想,下午阿福带冰球队下午就要跟人进行第一场比赛了,输赢倒也罢了,就是怕孩子们摔到磕到……冰上运动,还是这种对抗运动,彼此间冲撞对抗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个时候的比赛规则远远不够完善,冲撞对抗很是野蛮,经常有人被撞伤、摔伤,由不得邱晨不担心。
邱晨抬手一指头点在月桂脑门儿上,笑嗔道:“还越来越来劲儿了!”
月桂也笑:“我嘴最笨,夫人是知道的,哪里会说什么奉承话,不过是大白话罢了!”
含光幸灾乐祸地笑:“让你嘴甜!”
过年发赏钱、红封的时候,下人、伙计们往往会说些吉祥话讨好主子或者东家,说的高兴了,往往会加厚赏。是以,邱晨才这么说。
目光微动,邱晨盈盈一笑,“你这丫头也学会奉承了。不过,这会儿说吉祥话还早,说再多也没红封!”
昀哥儿小时候,邱晨初到京城,要照管庄子作坊,要亲自带孩子喂奶,还要操心结交往来应酬,又挂念出征在外的秦铮,月子虽然调养的好,却一直没见胖,出了月子反而比生产前更清减了些。这回生三胞胎却不同,因为生产前后着实危险,闯过来之后,秦铮和孩子们,上上下下,没有不上心她的身体调养的,吃喝不说,还有穆老头儿日日盯着调补,又不用她亲自带孩子,外头的庄子、作坊也都早已经理顺,不用操心太多,是以,两个月的月子做完,邱晨终归是略略丰腴了些,气色也调养回来,肌肤细腻白皙,眸子黑湛湛,嘴唇红润润,头发乌鸦鸦闪着暗光……整个人的气色真是补足了,相比起当初在安阳时的操劳奔波来,神情恬淡气度安然,人看起来自然年轻。
邱晨摇摇头,抬手指了指一件藕色湖缎精绣几枝枇杷黄鹂的收腰侧开叉长褙子,下边配了一条松绿银丝绣莲花纹的百褶曳地长裙,发髻上也仅仅攒了一枝翠叶累金步摇和那一朵油黄蜜蜡芙蓉簪子,雅致清丽。月桂和含光伺候着邱晨梳理好了,月桂微微俯身看着镜子中的影像,满脸笑意道:“哎呀,这么看着,夫人就跟我初见时一样,这几年,竟是一点儿没见老呐!”
月桂这丫头虽性子温软,却仍旧有些虑事不周全啊!
前朝律例,庶人、农人、商人皆不可着罗。本朝虽不再明文严律,但如妆花过肩凤罗这样的衣裳,仍旧不是一般人能够穿着的,一般都是命妇方能穿用。穿这一身衣裳去见老友做什么?可以显摆,还是刻意疏远招人嫌去?
将身上惯例穿的家常靛青衣裳换了去,邱晨站在衣橱前,半天没有动作,月桂在旁边笑着提醒:“夫人,这一件刚做的青妆花过肩凤罗褙子,是夫人爱的青色,搭配一条十六幅石榴裙,又庄重又好看。”
历经两世,回忆往昔,止不住暗暗怅惘叹息,人生说慢也很快,悠忽几十年,欢喜坎坷都难免,每每回忆,却总觉得那快乐轻松地时光过得特别快,恍惚间一闪而逝,再也无处找寻了。
提及廖文清和云济琛,就不由人不想起从前,三人在安阳城,不时就能聚在一起谈论商议,不说廖文清那时的心思,三人真真是最好的生意伙伴,也是颇为投契的朋友。除了生意,很多时候不过是随意聊天谈笑,没有人顾虑男女之别,也没有人在乎贫富贵贱,嬉笑怒骂,喝酒听曲,何等畅快欢喜……只可惜,那般时光一去不回返。哪怕是她没嫁给秦铮,没嫁进京城来,自从廖文清的母亲高氏病故,她们三个人也已经没办法再畅快淋漓地谈天说地,风声笑语了!
前一天,接了廖文清和云济琛的消息,他们二人二十三进京,二十四日过来聚一聚。也正因为他们二人过来,今儿西苑元日冰戏预演,过半晌阿福还有一场比赛,秦铮带着阿福阿满昀哥儿还有成子一起去了,只剩下邱晨一个人在家里,守着三个小的。
邱晨照旧处理完家务,就带人去各处看清扫结果。走了一圈子,略略指点了几处帐幔物件的布置,就转回来,去沐恩院略略歇息片刻,就重新洗梳了,又寻衣裳更换下身上穿的家常衣裙。
前院有如许众多的僧道念经祈福,家里的丫头婆子们似乎都小心了许多,放轻了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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