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则将阿满拘在跟前,就说玉凤怀孕,青杏去了长清,跟前算账的人手不足,请了阿满来临时充当下小账房先生的。
若是明着拘着这丫头来管理庶务,阿满即使不敢明着反对,也必定会暗暗消极抵触的。换成让她帮忙算账,为母亲分忧解难,小丫头却自觉很受重视,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从腊月初九这一天开始,每日吃过早饭,邱晨去松风院理事时,旁边的位置上就多了一个小账房。
看着娘亲挺直着腰身,端正坐在那里,听那些个婆子一个个上来回事,有旧例的循旧例处置,没旧例的就酌情处置……有了开始,也就开了先例!
坐在那里的母亲是阿满没有见过的,严肃、睿智、犀利,却又不乏宽厚、温和……不仅如此,阿满还很惊讶地发现,母亲的算数极好,有时候,管事婆子报上来一长串数字,母亲随即就能说出处理意见,加减乘除,一丝不差。
若是简单的数字加减也还罢了,毕竟母亲做过生意,开过作坊,收过药材,算账上熟练些也算正常。可乘除算法,又是那么烦躁众多的数字……别说没上过学的人,就是学了七八年算术,自诩计算能力极高的阿满也远远不及。这就难免让人惊讶了!
她的娘亲可是没上过一天学的!
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娘亲还经常又不认识的字,要询问二叔,写字也是做生意之后,一点点练起来的……难道,娘亲天赋异禀?
由这个问题,阿满又不由联想到,爹爹还在人世的事情,娘亲知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娘亲以后万一知道了,该何去何从?
若是知道……阿满有些不敢想,也实在想不透,若是娘亲知道爹爹尚在人世,为何弃了爹爹,转而改嫁了如今的继父?还有二叔……既然二叔知道爹爹还活着,为什么不劝止母亲改嫁?
或者,是爹爹变了心,抛弃了她们母子三个?不认她们母子?
应该是了!
对母亲的信任和依赖,让阿满做出这样的判断。也只有这样的判断,也才能解释,二叔知道爹爹活着,却没有阻止娘亲改嫁……
“满儿,刚刚忠实家的报的帐你可算出来了?……满儿?”邱晨的呼唤将阿满从纷繁的思绪中叫醒。
她蓦地一惊,连忙答应着,“是……”
低头看着算盘上,却还是之前一个婆子报的账目,一时不由愣住。
刚刚出了神,根本没听到忠实家的报了什么账目,这会儿也根本无从算起。
“你这孩子!这会儿管事们都忙得很,外头还有小二十个等着领牌子办事的,可拖延不得,你可不能再分心……”邱晨含笑教育了两句,又转回头去吩咐忠实家的,“你再报一遍,慢一些,大小姐刚刚没听清。”
阿满不敢再分心,专心听着婆子报账的一个个数字,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算盘上的珠子,熟练地算着账目,忠实家的话音落下,她也将结果报了出来:“一共是两套甜白瓷,两套釉里红……”
“哎哟,大小姐这记性可真好,竟是一个字都不差!”忠实家的立刻赞了一句。屋子里其他婆子丫头也跟着附和。
邱晨笑笑,瞥了阿满一眼,很是与有荣焉,也跟着表扬了一句:“嗯,不错!”
又道,“接下来,你跟承影两人同时核算,应对无误,就可以发牌子了!”
因为邱晨早有准备,又有陈嬷嬷、林嬷嬷等得力助手相帮,年节事务倒也不是太繁累。不过是之前大半个时辰的回事时间延长了一倍,最多两个时辰就处理完了。但,仅仅这些却远远不够。
上午是处理府中各项待办的事务,吃过中饭,邱晨就带着阿满验看各处采买回来的物事;针线上做出来的衣裳、手帕、鞋帽诸般;还有为祭祀准备的各种器具、用品……这些事就没有准头了,有的不过看一眼就好;有的却要细细检查,不合适的不满意的还要细细斟酌了,再重新吩咐了去……
如此,阿满竟也没有反对,没有偷溜掉或者怎样,安安静静,极为顺从……
第一天,邱晨尚以为阿满是新鲜劲儿没过;
第二天,邱晨还觉得阿满是在默默忍着……
等到了第三天,第四天,阿满仍旧没有生出什么事来,没有抱怨,没有撒娇耍赖找理由不干……邱晨终于可以确定,这孩子不对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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