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馥浓将一根烟咬进自己嘴里,又递了另一根给对方。
司机大哥忙摇头:“谢谢,谢谢,不抽烟。”
“正在戒烟?”
意识到对方的目光似在询问“你怎么知道?”方馥浓点着了自己的烟说:“你的指甲盖都被烟熏黄了,至少十年烟龄。”
“二十年烟龄。”司机大哥笑笑回答,“肺气肿引起了肺心病。不借不行了。”
方馥浓犹豫着要不要把烟掐了,对方倒又笑说:“别掐,闻闻这味也好。”
朝司机细细打量一眼,对方一头白发,满脸纹路,脸部、双手都有明显的浮肿迹象,像是肺气肿晚期才有的症状,方馥浓便说:“你倒挺拼的,这把年纪又身体不好,应该安心在家颐养天年。”
“没办法,儿子要结婚嘛。一个月近万块的房贷,做父母的能贴他一点是一点。”
“你该让他自己还,不挣钱养家还算什么男人?”
“他平时就大手大脚,别提挣钱养家了,那点工资根本不够花。”司机的老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二十年烟龄,要我戒烟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其实不戒也可以,可一款治疗肺气肿的外国药太贵,我儿子劝我戒烟以后吃中药治疗,我自己也不想再给家里增加负担——”
“你这活法太憋屈了。”方馥浓摇头笑了笑,又把烟递上去,直接送到了对方嘴唇边。
“真不行,真不……”
“去他娘的不行。”方馥浓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声,“把肺抽烂了是老子自己乐意,你他妈少管,反正老子死后不用你上坟——你以后就这么跟你儿子说。”
司机大哥推搪不得,终究没忍住把烟咬进嘴里,身旁的男人还亲自替自己点上了。
“这才对嘛。”方馥浓莫名开心地大笑,继而又咳起来。
车里的烟雾浓重了些,见对方又咳得厉害,司机大哥一边开车一边吞云吐雾,还忍不住劝说:“我倒是觉着你不该吸烟了,年纪轻轻的,比我个老病号看着还不精神,再这么折腾肯定活不长。”
方馥浓不以为然:“我这人活不长也死不了。”
司机大哥把车开上了高架桥,他把视线投向窗外,近处的巨幅广告牌从眼前飞速划过,远处的东方明珠耸峙入云,缓缓移动。
日新月异的不夜城,他是真的腻了。
与那位司机大哥把整座上海几乎逛遍,方馥浓回到叶浣君家里的时候天已经晚了,这几天这位美女不舒服,做侄子的总得表表孝心。
叶浣君正蜷在沙发上看娱乐新闻,娱记当场连线唐厄的经纪人以求证他的断背新闻。电话接通后,电视里立刻传出一个巨娘的声音——
“我是真的觉得那些断章取义的人很搞笑,小唐本人不歧视同性恋,他也有不少这个圈子里的朋友,可他确实不是,他很喜欢女孩子,他确定自己至少目前为止还是异性恋……”
这话答得还算妙,谁也不得罪,没一口就断了女孩们对他的幻想。事实就是那些卖腐博眼球的明星大多都是直的,真正的基佬总怕被人一眼看穿。
这个声音让方馥浓头疼,他没打算吃饭,打算早点休息。忽然看见了桌上放了一束包束精美的花,叶浣君这会儿懒得打理,压根没想插进瓶里。
方馥浓问:“这是哪儿来的?”
“与你前后脚来了个快递,送了这花。其实来送过好几次了,都被我赶了回去。”叶浣君多少年没见有人往自己家里送花,一开始还吓得不敢收,今天倒是突然想明白了,“我本来想估计又是那天泼我油漆的人,可我又想那些亡命徒犯不上这么浪漫又阔气……”
充耳不闻叶浣君的聒噪,方馥浓取出卡片,上头依然是一个潇洒大气的“李”字。但这次与以前不一样,卡片上还有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地址是那条狭窄弄堂里的“老妈菜饭”,时间就是两天之后。
学生时代的方馥浓曾有一个女友,也许可以算得上是“唯一的女友”。那个名叫李卉的女孩曾与他抵头向靠,指着一本书,看一个名叫冯唐的作者回忆令他心动的女人。若干年后的再次相见,女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要不要再下一盘棋,中学时我跟你打过赌,无论过了多久,多少年之后,你多少个女朋友之后,我和你下棋,还是能让你两子,还是能赢你。
这句话带给李卉的触动很大,同样也让方馥浓印象深刻。
不惊讶,不意外,心跳如常,好久不见。
这个女人当年逃了婚,去了意大利,去了法国,继而游历遍整个欧洲。她懂得了卡赞勒克的玫瑰最适合提炼精油,懂得了罗马洋甘菊比德国洋甘菊更具有安抚作用,她也懂得了,一个女人原来并不一定非得是一个男人的“肉中之肉,骨中之骨”。
方馥浓与李卉面对面坐着,惹得旁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这也难怪,男的该是绮筵公子,女的该是绣幌佳人,名车内调情,酒店里软语,千该万该,就不该出现在这么个与他们形象全然不符的路边摊上。
卖菜饭的大婶被李卉吓懵了半晌,非得紧眯眼睛仔细辨认,才能确信还是当初那个嗓音清脆的漂亮丫头。
卖菜饭的大婶责怪方馥浓:“你们夫妻俩外出怎么也不把孩子带上,我还想看看你们的孩子有多好看呢。”
“热伤风,出不了门。”谎话张口即来,方馥浓笑了笑,“下回一定带来,任你管教打骂。”
方馥浓与大婶说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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