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之人,一阵忙乱,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妥之处,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华锦奢丽的马车,踢踢踏踏,车轴辘辘,缓缓前行。
慕太医顶着血青的额头随车照看,神情恍若赴死之人。
一世高高在上的炎梧桐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刚才所求饶的,是他族人的性命,而非他自己的命,冰冷的眸子蓄起几分淡淡的柔软。
这只蝼蚁,看来有几分情义。
躺在柔软的车厢里,炎梧桐打算合眼,自行修复受创的躯体。
不知道宫里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召见这具身体的主人,总要能把气喘直了才能应付。
她前世一手幻术出神入化,玩、弄、男子无数,什么天地豪杰,江湖草莽,公卿皇族,帝王将相,皆在她的幻术之下俯首称臣。
即便如此,她依然一身的冰、清、玉、洁。
待凤玄宫横行天下,门徒无数,势力庞大如天难撼半点之际,便一心潜入修真之道。
所以,更加的看不起世间男子,亦对抱死守节的女子特别高看一二,因此也对这具身体的前主儿特别的有好感,动了凡心欲、念,揽下她所有的仇恨,为她雪耻。
不然,凭她的能力,甩手寻个高山密林,收拾几头猛兽做家宠,再度潜心修道是信手掂来的事。
此具身体前主儿之仇,可不仅仅是杀个个把人就了仇怨那么简单,还怀揣着惊世大秘密……这个秘密,纵横天下,也只有她才能帮“她”完成。
见她疲惫地闭眼,年轻的慕太医急忙唤道:“小姐,小姐!你可有哪处不舒服?你可累了?……”
他是个正直的人,最讨厌看到皇族子弟仗势欺人抢男霸女,因此才会心生怜悯不顾身份低微而强出头在康王面前为希梧桐说话,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自古,人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说。
他觉得他并没有错,他亦不怕死,只是怕族人被他牵连。
不得已,才应下保此女之命,直到见到圣上。
“太医无需惊慌,本宫……本小姐无碍,只需闭眼歇息,勿扰。”炎梧桐清冷有礼的声音淡淡如山泉流过般响起,习惯性地说“本宫”硬生生地改变成“本小姐”,之后闭语不言。
慕太医似乎过于紧张没有发现她言语上的异状,轻轻地“哦”了一声,擦了一把冷汗。
丝毫没有觉得这个从贫民窟水巷里走出来的贱民女子言语之间这般得体大方,淡定从容堪比王公贵族小姐有什么异样,那浮动的心思却挂念着保她不死,才能保住血亲内三族。
北庆朝的皇宫,是在原南凤朝皇宫的旧址上推翻而建。
不过才十来个年头,入目的一切都还是崭新崭新的。
因为是重建,宫檐画壁富丽掌皇,白玉为阶,黑石为柱,盘龙飞天,凤舞后宫,澄澄灿灿,红墙绿瓦,比俭朴的原南凤朝不知奢华了多少。
御林军林立,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南凤朝虽被灭拓跋氏灭了,拓跋氏成了北庆皇族,拓跋帝依然不放心,十几年过去,依然害怕南凤朝并未灭亡的旧部潜入皇宫刺杀,依然睡不安稳。
南凤后当年诞下的那一含珠而笑的孩子,人人都说早已葬身狼腹,唯有拓跋帝知道那孩子并未死,不过是失踪了。
他午夜梦回,总是梦到那个孩子同举着明晃晃寒森森的利剑,叫嚣着要杀他为父皇母后尝命,为他南凤朝陪葬。
醒来之后,总是大汗淋淋,值岗的护卫添了一层又层。
十几年过去了,开国皇拓跋帝两个月前才刚死去,如今当帝的是康王的亲大哥拓跋凌,还保留着先帝的守卫习惯,听说,是个性情温善的皇帝。
温善?
坐在宫轿中的炎梧桐,朱砂唇讥讽地勾起,腮边形成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做皇帝的若是温善的,早就被其他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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