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的手指颤抖得越发厉害,手机从他手里滑落下去,摔在地上。
手机落地的尖锐噪音吓了他一跳,他抬头仓惶地看着姜默,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一边吃力地撑起身体想下床去捡。
姜默不知道为什么和家人通电话会让唐修的情绪忽然失控成这个样子,他只能迅速把手机捡起来挂掉电话,将他瘦弱不堪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安慰:“没事的阿修,别害怕,我抱着你,我在呢。”
唐修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关系,能不能告诉我,妈妈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姜默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唐修的眼泪灼得很痛,他没办法想象唐修的妈妈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会让他忽然这么难过。
他的小猫,明明刚刚眼睛里面都有光了,也好像会笑了,不像之前灰白黯淡得像一只被泡烂的纸偶。
他是高高兴兴地跟妈妈说话的,为什么忽然就在掉眼泪了。
他明明就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接电话都很辛苦,还是那么努力地在表达自己的意思,妈妈怎么就能忍心再让他掉眼泪呢。
怎么有人忍心让这样的人掉眼泪呢,作为父母不更应该把他好好地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吗。
为什么会伤害他。
唐修仍旧是不会回答他,只是不断地重复那句话,后来嗓子太哑了,他就开始咳嗽,姜默感觉到打湿自己胸口的除了眼泪还有另一种液体,他慌忙放开唐修,便看到他唇角不断溢出的粉色液体,不是刺目骇人的猩红,却足够让姜默魂飞魄散。
他按了急救铃,医生护士匆匆赶来,说着一些他听不明白却又脊背发凉的专业术语,然后将唐修推向抢救室。
路上,他忽然攥住姜默的衣袖,在氧气面罩下面喘咳着轻轻问他:你认识我的小孩儿吗?
他不会来找我了,你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好吗?
我跟妈妈道过歉了,还没有跟他道歉。
他忽然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让医生护士包括姜默都浑身发凉。
但他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而已。
姜默以为他说的是小糖,可事实上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如果他能说完的话,姜默就会知道其实不是小糖。
他想说,天冷了,我的小孩儿受过很多伤,一定要多喝热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养得好。
你帮我告诉他,但是不要说是我。
因为他恨我。
他还想说,如果你知道我的小孩儿在哪里,能带我过去看看他吗?
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我只是看看他,我知道他不会要我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他。
想看看他。
可以吗?
—
唐修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医生说其实最糟糕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精神状态。
“千万不可以再刺激他了,”医生郑重其事地强调,“等他身体恢复一些,我们会进行心理干预治疗,期间千万千万不要再刺激他。他虽然没有自杀倾向,也很配合治疗,但基本都是建立在以为女儿还会回来的基础上,所以相关的事情务必不要再提。”
“我知道,我知道。”姜默连声应着,然后发现自己的嗓子哽得厉害,他发不出来声音,只能红着眼睛不停点头。
医生看着姜默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他生产的时候受寒很严重,腹内有不少血块,一会护士会帮他排一下,你没什么事就尽量陪着。那跟生孩子差不多疼,有个人陪比较好。”
“咳、医生,”姜默拦住准备离开的医生,用力地咳嗽着,咽下喉间堵着的血腥气,发出来的却还是破碎不堪的气音,“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会受寒?他……不是在医院里生的吗?”
“不是的,”医生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肯定不是在医院里生的,感觉是被人虐待了。我记得那天应该是初雪,冷得很,他一身的血,因为刚生了孩子,下半身尤其吓人,衣服感觉是之前湿透了,后来给冻住的,给他脱下来的时候值班护士都费了不小劲儿。”
初雪。
一身的血。
湿透的衣服。
姜默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模模糊糊地串联在了一起,他脸色惨白,抓住医生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还有呢,您还记得什么吗?”
“他的腿,”医生想了想,道,“对,他的左腿,有一道伤口,很深,但感觉不是常见的利器或钝器所伤。”
姜默觉得事情似乎与他的猜想越来越接近,越接近真相他就仿佛在坠入一个寒冷漆黑的深潭中,那种锥心刺骨的寒意像要将他整个人都冻结成冰再狠狠击碎,可是他必须义无反顾地下去。
因为阿修可能在潭底。
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已经有些看不清楚医生的脸,但还是在执着地问:“你们有没有问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当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医生颇为难受,“把孩子交给我们以后,他就在地上跪着,拼命给我们磕头,想求我们救孩子……你还好吧先生,你脸色很难看。”
姜默眼神涣散地摇了摇头,察觉到自己站立不住,就松开医生,踉跄退开几步跌坐到了身后的长椅上。
冷汗如雨涔涔而落,他抹了又抹,汗水抹掉了,却又蹭了一手温热的眼泪。
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疼,他抖着手点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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