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殊和关晓彤是一起泥巴里光屁股滚大的交情,看他的表情也清楚了几分,刚要骂他不通人情世故,就被唐殊打断:“您能先把那套说辞憋回去吗?我听得耳朵起茧子,我们先说正事。”
关彤咬牙切齿白了他一眼,从身后抽出几张卷好的报告摔在桌子上:“你以为我大半夜跑来局子是在玩呢?”她疲惫地靠着桌角,声音不知不觉中轻了下来,“死者是中年男性,下肢自腰部与躯体断离,左侧上肢前臂断离,头部粉碎性崩裂,部分头皮与颈部相连,其余的尸块呈不规则区域分布。”她朝着潘非的方向叩了叩桌子,“现场照片呢?”
潘非连忙滑动鼠标,把现场的照片都调了出来,一张张翻过去之后,关彤突然指着屏幕:“停——这一张,你们看。”
唐殊抬手点了下:“这张的确有问题,车头前血迹的溅落方向是东方,并呈扇形分布,如果这个凭空出现的人真是被货车撞死,那喷出来的血应该与肇事车辆相同吧?这货车是从东向西开的,但是照片上的血迹明显是向东。”
气氛瞬间凝固起来,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也都来围成了一圈,他们看着关彤点了点屏幕前除了尸体碎块外平坦宽阔的大路:“还有这个尸体的零碎程度,你要是说他是骑着一辆死亡速度的摩托车撞过来的,我倒也还相信,现场没其他的交通工具吧?”
潘非:“别说是交通工具了,溜冰鞋都没见着。”
“我放你的……”关彤一句粗话到了嘴边还是噎回去了,“算你歪打正着,我正要说到鞋。”
潘非没敢接话。
关彤:“没有找到死者的鞋子。”
唐殊的眉头动了动:“肇事司机徐超也说了,当时路上没人,只有个影子晃了过去——从尸体的破碎程度来看,高坠的运动与速度基本符合了。”
关彤点了点头:“可以说是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听到这样的猜测,众人都沉默了,仿佛把这些如残尸一样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拼凑起来,无数个或可怕,或离奇的想法不断涌现,直觉告诉他们,这件事很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唐殊接过法检报告又看了一遍,头也不抬地说道:“都别在这儿站着了,人从哪儿掉下来的,又是什么身份总要知道吧?就现在,根据事发地点进行排查,周围的住宅或高层,有可能的都找一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随着唐殊的一声令下,原本缠绵在众人之间的睡意一扫而光,大家都迫不及待再次赶往事发现场。只有唐殊又木头似的坐了一会儿,半天才回过神,疲惫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来,觉得指尖都在发麻。
关彤也没动弹,坐在他身边,虽然听上去像是在骂人,语气却带着点关怀和埋怨:“又没睡吧?早晚熬死你。”
又聊到睡觉这个话题,唐殊忽然想起不久前季青舟的那番近乎尖酸的质问,不由得疲惫地叹了口气:“走,我们也去看看吧。”
关彤冷眼望着他的背影,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出言责备。
而刚走出去没几步的唐殊刚巧撞上了从洗手间风风火火赶回来却发现自己掉队了的徐小夏。
徐小夏很不好意思,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唐队,我是不是也要……”
这是个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年龄不大,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听风就信风,见雨便是雨,门口卖煎饼的大爷都能把她糊弄得一愣一愣。唐殊瞟了她一眼,善解人意地朝她笑:“你在局里等着就行。”
“啊?”徐小夏看着这个散发着太阳温暖与光辉的唐队,心里多少有点感动,“我不困,我能挺住。”
她觉得唐队就像自己最亲切的大哥哥一样。
亲切的大哥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留在局里,手写一份八千字的检查——lùn_gōng安干警胡乱八卦的严重影响,写好了记得给我看。”
早晨七八点的风不仅冷,还带着刺,以唐殊为首的一群汉子个个都撑着一夜未眠的乌黑熊猫眼,仿佛无处安身的孤魂野鬼,饱受寒风的摧残。
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住二十四小时连轴高强度工作的折磨,潘非瞪着充血的眼睛朝前面两个走路都打晃的同事没好气地吼:“你们往哪儿跑呢?前面那几个小区还有看的必要?除非是那人在空中拐了八个弯才能落到那么远的地儿——你们瞪谁呢?”
骂骂咧咧的交错声,倒是让人觉得有点热闹。
潘非唉声叹气地点了一根烟,鼻子还冒着气就跺着脚往路边走:“路北那个住宅小区叫什么来着?”
很快有人接了一句:“好像叫紫金苑?”
潘非一声令下:“先去紫金苑!”
于是一众“熊猫眼”又浩浩荡荡朝着紫金苑奔去。
紫金苑不大,因为年头久了,到处都破烂凌乱,角落里黑色的垃圾塑料袋堆成了山,隔着老远能闻到一股酸馊的气味,提神效用堪比十倍黑咖啡,好在他们早有目标,根据死者坠落的位置先筛出了四栋楼,最后在十七层高的七号楼上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天台宽阔而肮脏,十分空旷,所以放在边缘处的那些东西就格外引人注目。
两瓶绿茶,其中一瓶已经空了,歪歪斜斜倒在啤酒旁边。
最刺眼的,是一双一正一反、歪歪斜斜的古怪毛绒粉红色女士拖鞋,鞋面上印着劣质的y图案,已经旧得摩起了毛边。
几个人都想起了关彤说过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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