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渐消,天气逐渐凉爽起来,花褪实结,叶漫金黄,无声已秋至。而人间四季轮换,最能感受的,就在添添减减的衣物里。
竹昀一身湖蓝锦,罩一件缂丝边元青披风,款款走进这一院秋色,灿灿的金桂压枝头,于微风细雨间轻摆柔情几许。秋雨绵绵如丝,丝丝织就秋意不尽,一场寒凉初透。他撑着柄黄油伞,另一手提着纸包,也无人跟从就一路回来。
喜儿原本坐在廊下理线,见着少爷起身就要去接。花卷已经冲下来,欢快甩着尾巴围着他打转。竹昀冲喜儿摇摇头,自己收伞上来,随手晾在一边。又弯腰在小狗的脑袋上拍了拍,让它自己玩去。
“傅新呢?”竹昀问。
“听了少爷的话,老实在里间待着,有鹊儿陪着说话。”喜儿答道,伸手接过竹昀解下的披风,在上头摸了摸发现有些润了,待会得熨熨才好。
竹昀进了外间,果然只有鹊儿一人的声音。毕竟傅新不能说话,但鹊儿这丫头嘴最伶俐,傅新又与她相投。常是鹊儿说什么,傅新就信什么。一个性子又急又快,一个只会慢吞吞的比划,也不知他们两个是怎么处一块去的。
姐姐喜儿倒更稳重妥帖,凡事总提点着。
所以竹昀就留她们做了院里的大丫头,从前的傅少爷脾气古怪,院里不大留人,该有的都使唤傅新去做。如今却颠倒过来,竹昀留下这两个丫头,是为了傅新。
小哑巴正听鹊儿说起少爷今日一身新亮的云锦,又难得束了全髻姐姐还给戴了一个蓝宝掐丝的银冠,真是又贵气又好看。她听下房那些打杂的小丫头对如今的少爷议论纷纷,还常常借着差事想来偷看。人人都羡慕她们姐妹俩如今在少爷院里当差,还有想塞人的,但少爷一个都没要。
又说少爷如今大不一样了,本来就是俊朗相貌,现既温和沉稳,善待下人,又理事管家,十全十美起来,真真是一样都不差了。
“偏你睡得像只小猪似的没看见……”鹊儿嗔道,手里剥着松子,先往傅新手里放一颗,自己再吃一颗。
小哑巴吃着零嘴听鹊儿说少爷如何如何好,他也十分高兴,眼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又听鹊儿问他:“你可知道,如今宅里最让人羡慕的是谁?”
小哑巴此前听她说在少爷院里当差好,便指了指鹊儿。
“笨!”鹊儿把松子壳剥得咔嚓响,瞧他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样,说道,“当然是你呀!”
小哑巴攥着松子眨眨眼,他还有被许多人羡慕的一日呢?
“水还热不热?要不要再加?”鹊儿估量着有小半时辰了,傅新泡着药浴水不能冷。
小哑巴摇摇头,他最怕烫的,现好不容易水温才下去些。
抬头就瞧见竹昀进来了,果然是锦袍宝冠,富贵清雅。虽不能说话,但忽然亮起来的神色,笑意已经全洋溢在了上面。
鹊儿听见脚步声就起来了,福身请了安,熟门熟路地退出去了。姐姐教过,少爷和傅新独处,是不要人在跟前的。
竹昀在旁边铺了软褥的卷足矮榻上坐下,傅新就坐在那里,双脚泡在一个大榆木桶中,药气蒸腾,泡了许久人就发汗。他人又白净,所以一发汗那热红就透了出来,一张小脸粉扑扑的。
一入秋小哑巴的膝盖就不好,腿骨也疼。更兼几场秋雨不断,旧伤发得更厉害。从前也是一样的,从秋天起越往后天气越冷越难捱,只是没人心疼罢了。如今有竹昀,遵着章大夫的嘱咐,一点不差地给人调养着。
“膝盖可好些?”竹昀问他,伸摸到他搭在膝盖上药巾已经温凉了,便挽袖取下来浸在药汤里,拧得半干,重新搭上去渥着膝盖。
小哑巴拿过一旁干净的棉巾给少爷擦手,一面认真擦,一面道:“傅新很好,药很熏,少爷擦干净。”
“不妨事。”竹昀道,却伸手由着他擦。
由春到秋,也算是小半年的时间了,傅新被衣食无忧,药补俱全地养得极好。脸上身上也有了些肉,不再似从前一样瘦条条的,风一大都能刮了去。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巴掌大,笑眼弯弯亮亮的如天间的月牙儿,又乖巧听话,见人就笑,十分讨人喜欢。
宅里的人莫说再欺负他了,都看着少爷行事,恨不能把傅新当二少爷待。也极其庆幸傅新是个不会记仇的傻子,不能告状的哑巴。否则枕头风一吹,他们平日欺负他的那些勾当,早被打一顿撵出去了。
此时的小哑巴,听鹊儿念叨了一早上的少爷,早就想人想得不得了。哪儿知道人家鹊儿就是拣他爱听的,才聊的少爷。
如今少爷回来了,唯一能听懂他说话的人,便握着竹昀的手不放,开始叽叽咕咕地说话。就从早起开始,吃了什么馅的包子,喝了一碗甜丝丝的粳米粥。发觉下雨了也没到外面玩,只和花卷在廊下玩了会儿接球,就回去认真写大字了。
“大字写了十五张,都是一笔一划,认真写的。”心言里的傅新十分雀跃。
“嗯,做的很好。”竹昀夸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还有就是,很想少爷。”
小哑巴说得直白,竹昀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答言,又听对方接着说:“少爷走得早,傅新没见着。”
似乎,还有些委屈失落。
竹昀的神情也随着心柔和下来,耐心和他解释道:“茶庄上来了急货,我去看了看。”
自己起床的时候,傅新还睡着,拥着被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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