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爬到她家的楼层,气都没喘匀,对门就出来了两个人,是温想和她校友。
两个人戴着假发,化着浓妆,脖子围着条黑色choker(短项链),一股浓厚的网红风扑面而来。
温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江浮报备:“我朋友,来跟我一起搞直播的。”
江浮扫了她俩一眼:“哦。”
感受到她的冷淡,温想才想起来两人还在冷战,不想自讨没趣,温想抓着那女孩就准备走。江浮却叫住她:“帮我开下门。”
“哦,哦。”温想又上来,从江浮校服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还有别的事吗?”
江浮忍了一下,但没忍住:“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温想以前习惯了什么事都要江浮帮她拿个主意,江浮问她就回答:“我们几个主播约了‘面基’,不远,就在前海24小时书店旁边的奶茶店。”
已经说了以后不管她,江浮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把家嫆背到自己房间后,就让她走了。
一转身,江浮却打了罗消的电话:“在前海吗?”
罗消在打游戏,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啊,咋了工哥?”
“你等下去24小时书店旁边的奶茶店坐会儿,温想跟一帮不认识的人在那里聚会。”
罗消拣重点问:“多久过来?”
“刚出门。太晚的话,你要看着她回来。”
“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浮又开始帮家嫆擦洗。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家嫆又瘦了一大圈,脸色也黄得不像样。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后来又吐了两次,胆汁差点都吐出来了。
江浮双手抱着头坐在床边,家嫆一直在床上叫“难受”,叫得她心慌。
“家嫆同志,你别叫了,我跟你说说话呗。”江浮抬头抓住她的手,“我今天在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了爸爸的名字。他说我给他打球,他就能帮我找到爸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但我没答应他。咱俩缺钱又不缺心眼是不?”
家嫆的呼吸慢慢稳了下来,江浮把她一双粗糙的手捧住贴着自己的脸:“爸爸他不回来,肯定有他不能回来的理由,对吧?我不怪他这些年都不在我身边,我就是,好想他。
“你说,他还活着吗?活着的话,过得好不好?应该不好吧,不然他肯定已经回来了。”
江浮把脸全部埋进家嫆的手心里,那里干燥、温暖,充满了安全感。
她当初就是从这双手中诞生,又被这双手带大。这双手给了她这个世界最初的和最好的爱。
所以,即便这人已经变得十分荒唐,和她之间的温情乏善可陈,这人也还是她的妈。
各种意义上的。
第二天,江浮是被客厅里的摔砸声吵醒的。
碎瓷片刮割玻璃的声音,让她牙齿一酸,左右瞅了一眼,床上已经没有家嫆的影子了。
她掀起被子跳下床,慢悠悠地走向客厅。
家嫆坐在沙发上梁世安的专属位置,抽着梁世安留下的烟,没把眼前正在砸东西的人放在眼里。
这种场面,根本不需要江浮问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她基本上连对方接下来要说哪些内容都一清二楚。
“喂,”江浮问,“吃过早餐了吗,几位?”
领头的一愣,停止手上的动作,粗着嗓门回:“没……没啊。”
“包子、油条、鸡蛋、牛肉面,吃什么?”江浮问。
领头的蒙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战绩,心里怀疑,这是拿错剧本了,还是他上门要债的姿势有问题啊?
他正凶神恶煞地讨债呢,这一个个的都拿他不当回事是几个意思?
“那就包子和豆浆了啊。”江浮替他们做主,然后捡起钥匙就准备出门。
“等等,”领头的甩了甩头,略清醒了一点,“谁要吃早餐了,我们是上门……”
“要债嘛,”江浮说,“反正也没钱给你,等下你可能还要拆房子,不吃饱了哪有力气?”
一人说:“老大,我觉得她说得怪有道理的。”
领头的当下就是一巴掌拍到那人脑袋上:“傻了吧?你缺那两个包子?钱要不回去,你接下来就得天天啃包子吧。”又扭头对江浮说,“我混社会也是有原则的,妇女、老人和未成年我不动,你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江浮跟他讲道理:“问题是你现在砸的就是妇女、老人还有未成年的家,你这比直接打她们一顿还残忍。”
领头的问:“那你说怎么搞?欠钱的人留的就是这个地址,年底了,业务都不好做,麻烦你们也体谅体谅我们行不行?”
“谁欠的,你找谁去啊。”江浮扭头瞅了一眼家嫆。
领头的回:“那我不管,反正,你们今天要么给钱,要么就让我们砸。”
江浮在看家嫆时,她手中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烧到了她的手指她也没有反应,仿佛坐在那里的已经是一具尸体,早就没了灵魂,所以感受不到任何悲喜和疼痛。
但那些她感受不到的东西,她全转移给了江浮,让江浮承受着双倍甚至更多的精神压迫。
“一个月,行吗?”江浮盯着家嫆问那个领头的,“一个月,钱没到位,你来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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