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台阶上站着的唐意风眼睛一垂,睫毛密密地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之后没再跟江浮说一个字。
唐意风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江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一生到这里为止,她已经学会了和很多人挥手告别,甚至是那些再也不可能见到的,她会难过,也仅仅只是难过。
但是唐意风不一样,一想到他要走,尽管一个寒假之后,他还会回来。可是她觉得跟他分别自己受不了,不是难过,是受不了。
她窝在被子里,脑袋胀痛,不想事情,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还不算晚,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就算要走,是不是也得好好提醒他注意安全之类的,起码的礼貌嘛,她那么对自己说。
电话没响几下,对方接起,鼻音有点重,声音很沉,像是被锐化的照片,带着颗粒的质感:“睡不着?”
“嗯。”
“在想什么?和我有关?”
江浮也没否认:“嗯。”
“跟我走吗?”
“还来得及?”江浮问得很急。
唐意风回:“不晚。”
北纬三十三度的起州,在中国南北分界线上,上不上,下不下,说它是南方,它冬天的平均温度在零下;说它是北方,它又没有暖气护体。
所以,江浮想象不到,真正的北方,草木枯尽的季节里,还能如此温暖。
车窗外的积雪沿着地平线铺陈千里,整个世界纯净、无瑕,一尘不染。她趴在玻璃上,屏住呼吸,生怕呼出来的热气会模糊了眼前的光景。
唐意风靠在座椅上,侧着脸看她。
她笑,他就跟着笑。
“小风啊,”来接车的柳连生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你爸过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就跟你这个,表妹是吧,一起去我们家过。”
唐意风看着江浮,回答:“今年,我有人陪就在家里过。”
遇到红灯,柳连生干脆扭头,打量了一下江浮:“这真是你表妹?我怎么记得你爸跟我说,你舅舅家的那个崽子是个男孩呢?”
唐意风把目光从江浮身上收回来:“我爸记错了。”
柳连生大笑:“这怎么可能会记错……行吧,你想自己过就自己过,反正咱们住一起,不差那几步。对了,你表妹叫什么?”
“叫我小罗就行,叔叔。”江浮自认为很机灵地回。
唐意风看了她一眼,很正式地对柳连生介绍:“她叫江浮。”
柳连生点点头:“哦,罗江浮是吧?”
是吧?
那就是吧。
江浮看了一眼唐意风,抿着嘴笑了,唐意风低头接住她的笑,然后跟着笑了一下。
少年小小的心事,如同外面千万颗沉静的雪粒,静悄悄地落下后,隐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雪海中,让这世界变得壮丽,而它们一言不发。
临近过年,首都一下子空了起来,江浮表示很遗憾,没能亲身感受一下传说中拥挤的道路高峰。
柳连生在前面笑了出来,说江浮有意思。
车子行驶了大概一个小时,然后从高架下来,出了城市主干道,绕进了一条小路。
路边的树木高大挺拔,枝头挂着洁白的雪。树林后面有弯弯曲曲的河道,河面结了冰,上面也铺着一层雪,远远看去,像一层新鲜奶油。
不多久,车子拐进一条两边种满整齐的雪松的路,路的尽头出现一堵砖红色的墙,掩映在高大苍翠的云杉之下,院墙中能看到几栋白色小楼的屋顶。
不管是云杉的绿、砖墙的红,还是小楼的白,都是非常正的颜色,像一幅被精心绘制的水彩画。
院子入口处站在穿戴整齐的威严警卫,柳连生从那里经过还会被敬军礼,江浮进去的时候被登记了。
她心里有点慌,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抬头看了一眼唐意风,唐意风笑着跟她说,没事,流程。
之后跟着柳连生一起进去,前面是几栋五六层高的小楼,后面是好几排很有设计感的平房,平房后面有几栋洋气的小二层,自带花园。
唐意风在其中一栋小二层楼房面前停下:“那柳叔,我先把东西放回去,再去您家。”
“行,你动作麻利点,你阿姨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小音还在家等你,等得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的。”
柳连生的话刚落音,江浮就听到一阵踏雪声,急迫的、兴奋的、欢悦的,毫不掩饰。
“小风哥。”
嗓音里带着激动的尖脆,洁白的一道影子从面前掠过,带着很淡的小苍兰香,接着,江浮就看到有个少女挂在了唐意风的身上。
应该是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唐意风那么臭屁的一个人,居然没有推开她。
但他几乎是在事发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江浮。
少女循着唐意风的目光扭头,和江浮来了个对视。
两人同时一震。
江浮震撼于少女那双迷鹿一样的眼睛,黑得深刻,白得纯粹。
少女震撼的同样是对方的眼睛,江浮眼中有着万千正在燃烧的星火,热烈得和年龄格格不入。
“小风哥,你没说要带人回来呀,这是谁?”大概也是感觉到自己的举动在外人面前不太妥当,少女主动从唐意风身上滑下来。
唐意风无意识地站到江浮身边,给她介绍:“江浮。”又对江浮说,“她就是柳音。”
江浮冲她咧嘴一笑:“你好。”
柳音打量了她一下,冲她小幅度摆了摆手:“你好。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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