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马上打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
董虎笑道:“刚易折,柔易弯,刚柔并济方才是正途,咱是统兵将领,日后孩儿们跟在咱身边,久居军中自然会沾染一些军中杀伐刚烈,然这只是军中之霸烈,若无王道柔和治事,于国于民终非幸事,故而咱才要与孩儿们取‘宁静致远’君子品性之名,不像阿爹给咱取了个‘虎’破名字。”
董虎看向一脸郑重的阎忠,笑道:“咱虎娃离开廉县时,伯喈先生说要与咱一个表字,说咱是千里草……”
“呵呵……”
“千里草……可不就是千里荒原,山头伏卧之虎吗?就想给咱一个‘西平’柔和些的表字劝勉……”
“唉……”
董虎莫名叹气一声。
“咱虎娃又不憨不傻的,自是明了伯喈先生不希望咱做一头虎视天下猛虎,希望咱这头虓虎震慑群狼以安凉州安宁。”
“猛虎之霸烈可摄群狼臣服,然猛虎终有年老之时,仅以虎威之霸道又岂能让凉州百年安宁?”
“霸道以震慑宵小,王道以安天下,刚柔并济方能让凉州百姓自此安宁,然咱虎娃有善战虎贲勇士以摄宵小,却苦于无仁德之士以安民心,所以初见先生之时,咱虎娃心下极为犹豫……不是犹豫着是不是杀了先生以及两个侄儿,而是犹豫着是否让先生来安抚河西四郡,乃至整个凉州民心。”
董虎提着酒壶为阎忠倒着酒水……
“咱是朝廷任命的凉州牧,尚在平城时,咱就在考虑凉州日后的事情,武者止戈,是平息战乱、还天下安宁太平的一群人,然武人性情刚烈、霸道,极易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继而失控而为祸天下,所以咱一直以为武人是需要一件刀鞘的,是需要一些制约、枷锁的,在暴怒杀人时,需要有人敲打几下让其清醒。”
“所以在平城时,咱就想让伯喈先生做咱的副手,诸如左副州牧或凉州相什么的,督管凉州民生经济,广设学堂教导百姓仁德礼仪,百姓知道仁德忠孝是何物,凉州也就少了些暴戾,日后的凉州才能真正富庶平和。”
董虎摇头叹息。
“伯喈先生虽有些迂腐,然却是世上难寻仁德君子,伯喈先生也是最好的安抚民心之人,只是很可惜,朝廷已经将其召回雒阳。”
董虎饮下酒水,看着神色郑重的阎忠……
“先生是凉州名士,那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又岂不是凉州名士?可看看现在的凉州……咱不是说他们造反对或不对,去除造反的缘由与事实不提,自中平元年冬开始造反至今,咱除了看到无数死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外,他们可有安置百姓耕种?”
“咱若是看到城外麦苗翠绿,只要能看到这些,咱就承认他们是我凉州名士,咱都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先生从冀县一路前来,敢问先生,冀县耕种了多少田地?狄道耕种了多少?可有在金城塞城外看到翠绿麦苗?”
……
“没有!”
“除了咱的兄弟在榆中、金城塞外正在抢种春麦、谷子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凉州名士?”
阎忠张了张嘴,又无声叹息,无论如何辩解,凉州境内是十余万贼人的天下,别人或许没有办法耕种,今日耕种麦子,收获时就可能被他人收割了去,辛辛苦苦了大半年,结果却全便宜了他人,可韩遂难道也不能耕种吗?
“咱虎娃说这些话语,不是因为咱虎娃想说忠叔与他们等若,也不是说忠叔品德不够,而是……咱们凉州人的集体性格。”
“冷漠,自私,现实,粗野,残暴……”
“忠叔,若你任河西四郡总管,主理民生政务,可否不因私情而忘百姓,咱说的百姓……不是指各大家族,忠叔自是知道各大家族的事情,知道他们的佃租多少,七成八成佃租,即便再如何是天下名士,咱虎娃也不认可这样的名士,不认这样的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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