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寒小姐?”李乔出声,语气里探究的成分多于关切。
他让我想起狡猾而高贵的狐狸,而事实上,他的确是。
“没事。”我仰起头,“还是你认为我会有什么事?”
他不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应该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反问他。
“门是你故意开着的?”我望着他淡淡地陈述。
“是。”他不否认。
“你还真是位称职的女婿。”我语带嘲讽。
“我并无恶意,寒小姐。”他没有动气,看着我缓缓开口,“我只是告诉你,叶家的人在感情上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固执。这一点,我深受其害,也甘之如饴。”
“李先生是在炫耀自己的幸福?”
“对此我无须炫耀,”他利落出声,“我只是帮助你认清事实,免得来日受伤。”
我冷冷地看着他。
“你和她,有些地方很像,但你终究不是她。”他轻叹了一下。
我站在原地浑身僵硬,无力分辨他的话语是褒是贬,而事实上,这也并不重要。
“我看得出他喜欢你,”他注视着我,声音平淡,“但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也许你可以因此得到一些东西,但绝不会是爱。”
我很难受,却流不出一点眼泪。悲哀的是,我完全认同他的看法。
你好吗?
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也是帝国理工数学系,戴眼镜,但并不呆,只是没有你英俊。如无意外,我们会在五月订婚。
我又拿了一个奖,甚是无聊,只好把家里闲置的奖杯拿来装花。对我而言马路边的房子比名衔更有意义。
―我定时给叶听风写信,有时很短有时很长,在认识后的岁月里,年年如此。
我的信没有称呼,因为他对我而言始终熟悉又陌生,亲近而遥远。
而他称呼我小寒。
我们不用电邮,用纸信。我喜欢看他亲笔书写的字迹,他会写一手漂亮的斜体。
我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我的所见所闻所想,极其琐碎的,就像小孩子向长辈炫耀成绩和埋怨苦闷。而确实,我敬他……我不敢说爱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的感情对这样的男人是一种亵渎。
在他最近的回信里,他说―
小寒,你遇上了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很高兴。
最近经常梦见冷欢。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和她有点像?然而你比她更加坚强和开朗。
我一直希望她能和你一样,有一个安逸幸福的家庭,没有忧苦,没有病痛,健康快乐地生活。在你身上,我看见我希望她拥有的一切。
然而我终究是无能为力。
将读了无数遍的信重新夹入书本,我苦涩一笑。
我骗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订婚的男人,在感情上我已经是个残废。
我身上有他希望冷欢拥有的一切?错了,除了他的爱―天晓得如果可以,我愿意折寿几十年来换取与他并肩的机会。
他的信已晚了许多天,这有些反常。
站起身要离开,不知为何竟带倒桌上的咖啡杯,清脆的声音响起,地上满是洁白的碎片。
我僵站在原地,看服务生清理着地板,胸口怦怦直跳。
铃声在这一刻响起,我接通电话,“喂?”
回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我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喂?”
“他……”是李乔疲惫而哀伤的声音,他连话都说不下去。
心口的剧痛顿时袭击了我,我扶住桌子,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意识涣散的那刻,我恍惚看见他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静静地站在阳光里,高大挺拔。
他留给我一幢古老的庄园,如英文小说里描绘的一样美丽、庄严、豪华。
从大门到主屋,开车就要二十分钟,有大片的草地和林木,小河旁有安静的鹿群。
他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自然是知道他在苏格兰也有城堡,但那并不属于我。
就如他心中的城堡牢不可破,那里住着他心爱的公主,然而他却给了我一个庄园,将我放生。
“你刚才说……这个庄园是你的?”眼前那个朋友介绍的钻石单身汉正望着我,目光无比震惊。
“是。”我淡淡点头。
“你知不知道,方才走廊里那些画就足够人挥霍一辈子?”他再问,声音都在颤抖。
“我知道。”我转过身,一个人往外面走去。
“寒小姐―”他在身后殷切地呼唤。
“你走吧。”我头也懒得回。
再多看一眼这个脸上掩不住惊羡与贪婪的男人,我怕自己会当场吐出来。
我还记得我那日对叶听风吟诵奥菲莉亚的诗句―谁送最大的钻石,谁就最爱你。
如今却变成,你有最大的钻石,谁就会爱你。
不由得怅然冷笑。
这世上,竟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他。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壮丽豪宅里,望着庄园满目萋萋芳草,夕阳美得让人掉泪。
脑海里凌乱的字句,是昨夜听过的歌。
共你一分钟都足够我生醉梦死。
如果要再见,恐怕也已一世纪。
然后我终于明白,那一天他为何说希望自己老得快一点。
如果要再见,恐怕也已一世纪。
我等着有一天,我垂垂老矣,倚在壁炉边昏昏欲睡,手中的书本滑下,而你终于站在眼前,朝我伸出手臂。
就如你也曾经这样固执地等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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