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夏小艾在警车的鸣笛声中清醒过来。她努力睁开眼,正看见她的哥哥不顾一切地从车流如水的街道对面冲过来,他瘦小的身体被疾驰的汽车撞飞,重重地跌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深红的血在他身下漫延,他望着她的眼睛再也没有闭上。
她额头上流下的血遮住了她的眼睛。还好遮住了,让她不必看清那可怕的一幕,不必看清哥哥瞳孔中的惊恐和绝望。意识模糊中,她感觉到脚步声接近,那是死亡的临近。
“阿清,走吧。”还是韩濯晨富有磁性的嗓音,而她再也听不出任何优美的意味。
“是!”
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
之后,命运在那一刻分割,另一段人生从那一刻开始。
作为“入室抢劫杀人”案件的唯一幸存者,夏小艾在伤势痊愈后便被送进一所儿童福利院。这所福利院远离市区,绿树环绕中有一处三层的小楼,楼顶刷着七彩颜色的漆,远远看去很像是一道彩虹。
但在夏小艾眼中任何色彩都是晦暗的,周围的一切也都是可怕的。她在福利院中的每一天,都是在漫长孤独的白昼和噩梦不绝的黑夜里度过的。她害怕周遭的一切,总觉得呼吸的空气中带着让人窒息的血腥气,明媚的阳光总会在她身边留下暗影。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社工都很好。他们虽然不知道夏小艾到底经历过什么,也都看出她经历过巨大的创伤,对她格外关照,吃饭时会多给她些饭菜,经常陪伴她,给她听音乐,给她讲故事,还会问她很多问题。可她从来不回答,只尽可能地把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处。
她每天都在想念妈妈身上的味道、爸爸生硬的胡楂扎在脸上的痛,还有哥哥给她读童话故事时的笑容。每一夜的梦中,爸爸、妈妈、哥哥始终对她温柔呵护,可是这些美梦终会被韩濯晨打碎,美梦变成血腥残酷的噩梦,让她日日经历着心理的折磨。
无数次的美梦、噩梦结束之后,夏小艾开始惧怕睡觉,每天晚上都蜷缩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周遭的黑暗。
夏小艾被送到福利院的第二年,有一天向来安静的福利院忽然变得特别热闹,工作人员和孩子们都在忙着吹气球、贴纸花、排练节目,似乎要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夏小艾从一个兴奋异常的孩子口中得知,有一位安叔叔要来,他是这家福利院的资助人,每年都会拿很多钱给孩子们买玩具、书本。
孩子们都非常喜欢他,日日期盼着他的到来。
可想而知那位安叔叔来的那天,孤儿院的孩子们有多么吵闹,争先恐后地围在他周围。但是那位安叔叔特意来了小艾的窗外,拉开虚掩的陈旧木窗看着她。
她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视,立刻惊慌地躲在桌子下面,双手紧紧地抓着桌子腿。
“她一直这样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那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惊吓到她。
院长说:“是的,从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给她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我已经给她找过医生了,医生说她承受不了家破人亡的刺激患了重度抑郁症,建议我们将她送去医院治疗。”院长顿了顿,试探着问,“需要我再找医生来看看吗?”
“算了!”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人傻了就能忘记很多事,或许能活得更好些。”
窗户被轻轻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夏小艾才缓缓松开握着桌子腿的手。她看着窗户,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安叔叔的话始终在她耳边萦绕。
“人傻了就能忘记很多事,或许能活得更好些……人傻了……”
那时候她才七岁,听不懂这句话中包含了多少愧疚,多少无奈。直到很多年后,她知道了那位安叔叔的真实身份后,再次想起这句话,才真正听懂了他的话。
数月后,那位安叔叔又来了福利院。他依然只站在窗外看她,见她越来越消瘦,精神也越来越萎靡,忧虑地问福利院的院长:“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院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她现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睡觉,也不怎么吃东西。这么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安叔叔沉默了一会儿,说:“送她去医院治疗吧,费用我来出。”
“好。”
三天后,夏小艾就被送去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在一座山上,四周荒无人烟。整个医院如同飘在山中的雾一样,死气沉沉的,偶尔会传出犀利的尖叫声,但更多的时候都冷清如冰窖。
在医院里,夏小艾每天都要打针吃药。虽然那些药物让她不再夜夜做噩梦,黑夜不再那么难熬,混沌的脑子也好像清醒了许多,可是她非常不喜欢这家医院。因为她所住的医院处处是白色的房间,那惨白的颜色就像最后盖在父母和哥哥身上的白布,总会让她感受到死亡的绝望。还有,那些医生和护士总是用尽一切办法逼她说话。她不堪忍受却无处求助,只能在心中默默期盼着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别留在医院里就行。
她不记得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来的时候是寒冷的冬季,而现在变成了雨季,绵绵细雨日日不绝。有一天雨下了一整天,入夜才停。睡前护士来查房,临走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护士出门时只顾着讲电话,忘记了锁门。夏小艾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听见护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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