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来撩起帘子,捧着装牛乳的铜盆进来。
蝶舞跟在后头,捧着热水。
“什么时辰了?”苏云落忽而问道。
“快亥时了。”蝶来望一眼沙漏。太太今日,十分不对劲。今日九姨娘才得了十四哥儿,按理太太是十分高兴的,大爷一向喜欢人多热闹,子嗣繁荣,太太明日便要到佑安寺去请无相大师合名字,这是一件无上的喜事。
苏云落将帐薄推到一旁,疲倦地闭了闭眼睛:“这么晚了,先歇着罢。”
往日里太太是要听蝶舞念帐薄到亥时六刻的。
不对劲。
但蝶来和蝶舞还是听令,帮太太散了发髻,洗脸洗脚,又换上寝衣,放下帐幔。今晚是蝶来值夜,却听太太道:“今晚不必值夜。”
人都散去了,只留了一盏细弱的灯,四周寂静。
苏云落将头埋在温暖的被子中,怀里还揣着暖袋。她怕冷,尤其是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一双玉足虽然浸泡了热水,但还是冷冰冰的,捂一晚还是冷的。
她嫁到赵家七年了,冬夜里的被窝总是冷的。没有人替她捂。尽管她可以叫蝶来与蝶舞暖被,但她不想。
她想留着这一份冰冷,来提醒自己是多么的不堪。
七年前的洞房花烛夜,便是冷冰冰的冬夜。她记得那年,滴水成冰,尽管屋中燃着铜炉,但还是要命的冷。
十六岁的她,不安地看着十九岁的赵栋,将她的嫁衣解开。
而后,赵栋炙热的眼神如外面的寒风一般,冷了下去。
然,他和衣与她,在宽大的婚床上,躺了一夜。
相顾无言。
巨大的红烛无声地流了一夜的泪。
苏云落的樱唇在黑暗中无声勾起,睡罢,明日还要替他的第十四个儿子到佑安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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