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能成功地让我管不住我的脾气。
可下不了手。
他是个要人命的妖精,我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和**重重躺倒在床上,尽可能地离这妖孽远一点的地方。
他却不识趣地又凑近过来,一边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往下剥,一边牛郎气十足地看着我:“我好看么。”
“懒得理你。”
“一千两黄金一晚上。”
“滚!”
“算了,回去以后免费。”
“真的能回去么?”
这问题一出口,我立刻后悔,因为它好似一盆冷水,瞬间将我和他都浇得冷却下来。
一度沉默得只能听见窗外哗哗的雨声。
直至嗡嗡一点声音掠过,一只芝麻大的小虫飞过油灯,蜻蜓点水,玻璃似的翅膀在火焰上灼出嘶的声轻响。
寂静破裂,狐狸侧过身躺到我边上,枕着手臂望向我:“我想了想,或许北京那边不用去了。”
不用?为什么?我诧异看向他,张着嘴却忘了开口问。
“记得我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么,要让那头死心眼的麒麟对你俯首称臣,你就得取得梵天珠的力量。”
“所以我们才需要去北京……”我带着疑惑提醒他。
“然而以那头麒麟铁了心要把你留在这儿的举措,我突然想到,或许即便你取到锁麒麟,他也未必肯就此罢休。所以仔细想想,红老板的作为,倒好似恰巧给你开了另外一条后路。”
他说‘你’,而没说‘我们’,这让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如能让你恢复梵天珠的记忆,那何必再去北京,你不需要锁麒麟一样可以降服那头麒麟,难道不是么?”最后一句话,他仿佛问着我,但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但是,你不是从来都不希望我能想起过去么……”
“孰轻孰重?”
“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到北京,如果走水路的话三天应该是来得及的,我们没必要冒险。”
“什么叫冒险,小白。难道你就从来不好奇你的身世,从来不希望恢复成你真正的自己么?”
狐狸这句话,让我心跳重重撞击了几下胸腔。
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
他为什么忽然要对我说这种话?非常突兀,但从他嘴里稳稳说出,又绝然不像是临时起意的突兀。他为此其实已经盘算过很久了是吗?
所以看着他眼睛,我问他:“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么?”
“并没有,我只是在跟你权衡利弊。”
“我没觉得你是在权衡利弊。”我摇头:“如果真是在权衡,那你首先考虑到的难道不应该是如意么。你忘了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吗?如意的魂也在这身体里,所以,难道你已经忘记她到底是谁了吗?”
“没有忘。”他笑笑,话音轻描淡写:“两个梵天珠,怎会忘。不过那没有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
我不会相信一只妖精的谎话。尤其是狐狸精。
从先前的玩闹到此时突然的转变,他淡定自若得叫人难以捉摸,因此我皱紧了眉仔细看着他,试图从那双秋水般静谧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可惜,这种尝试我从未成功过,过去做不到,现在依旧。
所以忍了忍心口的烦闷,我躺在他身边兀自沉默。直到一切又静得让人心生不安,我看向他,试探着道:“先前你提到山洞里时的我和你。”
见他毫无反应,我便继续:“现在突然想起来,你对你自己从过去到未来的记忆,即便受到蝴蝶效应的变化,也应该都是完整的。所以有一个问题,这个时空的你始终不肯回答我,那么你愿意回答么?”
“什么问题。”
“那天在石洞里等待你疗伤的时候,你其实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么。所以才会对我说那些话。”
“什么话。”他眼神透露着明知故问。
关于你‘心爱之人’的那番话。
这句话我没能说出口,只朝看了他片刻,没再继续追问。
而他却忽然平静无波地补充了句:“没错,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你是谁。”
我心跳咯噔一下:“为什么当时不坦白说出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我心知肚明。但仍忍不住要问,无非只是一种变相的宣泄。
我并不想要他回答。
什么答案都没有,总比听到答案后的难受要好。他那么狡猾,必然不会说。
可出乎意料,他很快捅破了我这层鸵鸟式的愿望:“不愿意说出来,只是因为一旦破了这个口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淡定自如地看着你往后死于素和甄之手,又被窑火烧成灰烬的场面。
平静简短的回答,令我停顿了片刻呼吸。
自己猜出来是一回事,听他自己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免心口有点闷痛,我缓了缓呼吸,看向他那张脸轻轻一声苦笑:“仅仅这些记忆似乎就够我恨你了,如果我想起全部,我会怎么样,你又会怎么样?”
他目不转睛看着桌上那盏明明灭灭的油灯,依旧平静无波地答了句:“是啊,会怎么样,我也挺想知道。”
我叹了口气。
不信他没能看出来,我花费这番心思和口舌,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情绪,无非是为他刚才那番突兀决定,所进行的循循诱导。
我试着提醒他后果。他却看向我淡淡一笑:“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宝珠。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
他叫我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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