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一呆。
我的娘。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东华这一世托的这个生是只旱鸭子,如今却叫哪个去救那落水的美人?
我匆匆赶往船头,元贞想必也被方才陈贵人那声干号吼醒了,激动地抢在了我前头。虽然出了这么大个纰漏,但为今之计,却也万万不能让元贞下水。即便是连累东华的命格也改了,终归比两个的命格都改不了好。本上神闹中取静,因瞬时做出了这等睿智的决策来,一抬袖子,死死握住了元贞的手。
元贞于匆忙奔走中深深看了我一眼,继续奔走。既是太子开道,我们两个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船头。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立在船头的桅栏后。
隔着桅栏朝下一望。
这真是一道奇景。
漱玉川中花里胡哨全泡着大大小小的官员,不会浮水的边呛边呼救命,会浮的游来游去扎一个猛子游一段喊一声皇帝,遇到个把不会浮水却也跳下来了的同僚,便掺着一同边游边找皇帝。
但河里的人委实太多,这寻找就变成了件甚艰辛的事。
我因站在船上,俯望着整个河面,难免看得清明些,满漱玉川的大小官员们要寻要救的皇帝陛下,此时正躺在娇小的陈贵人怀里,被抱着甚吃力地一点点朝龙船游过来。
眼下这情景,我估摸是皇帝被桑籍神不知鬼不觉推下水后,陈贵人一声“陛下不会浮水”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帝座下这些忠心臣子为表忠心,急忙跳水救驾。但少不得有几个同样不会浮水的,被这踊跃的群情振奋,一咬牙一挽袖子也跟着跳了下去。尚存了几分理智没有被这盲目的群情所振奋的,大约想着别人都跳了就自己不跳有些说不过去,只好悲情地也跟着往下跳。皇帝贴身的侍卫们必然是会浮水的,原本他们只需救皇帝一个,眼见着又跳下来几只旱鸭子,且还是国之栋梁的旱鸭子,自是不能放着不救,生生添了许多负累。这厢陈贵人已拖了皇帝上船了,那厢皇帝的侍卫们却还在忙着救不会浮水的国之栋梁。
这么一闹,那命格簿子上的落水美人,却没人管了。
元贞一心系在他父亲身上,自是无暇顾及那落水的美人,几欲翻身下船救他父亲,幸亏被尚且没来得及跳下水的几个七老八十的老大臣死死挡了。而皇帝本人尚自顾不暇,自然更没多余力气去关注那位美人。
方才我眼风里分神望了望,那美人自己游上了岸,边哭边走了。
皇帝被淹得半死不活。
因陈贵人是皇帝落水后唯一跳下去的妃嫔,且还一手将皇帝搭救上来了,地位自然不同。众妃嫔皆被识大体的皇后让在一旁嘤嘤啜泣,只得她一人能扒在皇帝龙体上,哭天抢地大喊:“陛下,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能丢下臣妾啊!”
话罢,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喊两句又吐了一口。
几个随行的见过世面的老太医慌忙蹿过来将陈贵人与皇帝分开,训练有素地配了额,各自哆嗦着打开药箱分别与皇帝和陈贵人问诊切脉了。
这一趟出游再也游不下去,脚下的龙舟终于可以发挥它水上马车的长处,开船的小官再用不着小心翼翼把握方才那个度,太子一声令下,扬眉吐气地抖开旌旗来,刷的一声便沿着水道朝皇宫奔去。
我窝在船尾处,招了那与我请元贞的小宦臣讨了壶白水。元贞的劫算是渡化了,却大不幸连累东华与那位落水美人生生错过。我自然知道东华帝君身为众神之主,诸事烦琐,能筹出时日来凡界托一回生十分不易,此番却生生被我毁了他历情劫的机缘,我觉得很对他不住。
擦了把汗,喝了口白水,元贞这趟事,本上神做得终归不算利落。
虽则做得不利落,好歹也做完了。
掐指算一算,在凡界我已待了些时日,见今的凡界却也并不比当年更有趣味。我揣摩着,明日去皇宫后的道观同元贞那道姑亲娘道个别,算有始有终,我便该回青丘了。但如今我身上没一寸法力,如何回青丘,倒是个问题。
凤九先前与我说,过了六月初一韦驮护法诞,待东华遇着他一心爱慕的女子,她便也该走了。此番东华的命格虽被略略改了些,终究同她没大干系,且不说她今日还冒着性命之忧救东华于水火之中,该报的恩情通通都该报完了。我琢磨着,太阳落山之后去找一回凤九,明日与她一同回青丘。
我回紫竹苑打了个盹儿。
伺候的侍女一双柔柔的手将我摇醒时,已是黑灯瞎火。
松松用了两口饭,着她拿来一盏灯笼,提着一同往菡萏院去。
白日里的皇宫已很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入了夜,宫灯照得四处皆昏黄一片,似我这般在皇宫里住了两月不满的,哪个台是哪个台哪个殿是哪个殿,便更拎不清。拎灯笼的侍女却一路分花拂柳熟稔得很,我默默地跟在后头,心中一股敬佩之情徐徐荡漾。
路过花园一座亭子,不想被乍然冒出来的元贞小弟截住。侍女福了福身道了声太子殿下。元贞两只手拢进袖子,虚虚应了。转头瞟了我两眼,支吾道:“元贞有个事情想同师父商量商量,师父能不能同元贞去那边亭子里站站。”
凑近一看,他那模样竟有几分腼腆羞涩,我心中一颤,下午因他要去顾看他爹,我未陪他一处,他这番形容,该不会命里一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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