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正德三十七年元日。
这一日的锦州大雪飞扬,自长乐蜿蜒而来的运河冰封千里,锦州城边上拔地而起的小孤峰在大雪中朦胧的只剩下几道凌冽的虚影。
那场被锦州城民拿来当做谈资津津乐道的战事如今已被大雪掩盖,当初留在运河边上的那些惨烈的景象已如那些黯淡远去的记忆一般消失无踪,那些被锦州中人口口相传的、被鲜血染红的运河早已被洗涤的干干净净。
锦州中人皆知沈将军抓住了鞑子那边的三王子,那往日嚣张狠厉的黑勒族怕是不敢上门了,没了往年的人心惶惶、兵荒马乱,整个锦州城都透着一股被漫天大雪掩埋不住的喜气。
来自永安的客人,便是在这洋洋喜气中踏雪而来。
一骑当先的白袍青年眉眼秀美,身似修竹,远远地见着了锦州城那道伤痕累累却依旧□□的青灰色城墙,将座下白马的缰绳扯停,对着身后的华贵马车一拱手,声音清朗温和,“殿下,锦州城到了。”
......
这是阮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沈七早早地便吩咐下人将去年灰扑扑的旧灯笼一一取下,新糊出来的大红灯笼将里面暖暖的火光毫无保留的映出来,整个将军府都被照的明亮且温馨。
同沈瑜用过午饭后,阮秋穿着鲜亮的长裙,外面罩着一层杏色纱衣,好歹盖住了那一道耀目的红光,披着银色的灰鼠皮的斗篷,怀中揣着热烘烘的暖炉,被沈瑜牵着坐在正房中看着将军府的下人一个个上来请安拜年。
坐在一旁的沈瑜亦是穿的深色的长袍,平日里对着阮秋的温和双眼被一屋子喜气洋洋的红衣衬得如同溅上了一层暖色的水光,潋滟夺目。
第一个便是一身书生范儿的沈七,瘫着个脸念完了一长串的祝词这才走到了一旁候着,为下面的叫名,将他们一一唤到主子面前。
最后上来的是一对母女,母亲腰背佝偻,眼神也是闪闪躲躲的不敢抬头,女儿却是眉目清秀我见犹怜,一身素衣站在屋里如一只俏生生的芙蓉,正低眉顺眼的偷偷瞧着沈瑜。
阮秋不识得府里的大多数人,唯有这个婆子叫她印象深刻,她还记得这婆子曾眉飞色舞的坐在厨房门前,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遮掩不去的得意劲儿,腕子上的水绿玉镯比当初耀眼的日光还要引人注目。
而一旁的姑娘却是面生的很。
沈七见阮秋面露疑惑,这才低声解释道:“禀夫人,方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这是她的亲生女儿方谣,前日子刚卖到府里的,死契。”
阮秋点点头,抬手示意一旁的侍女上前递过红封。
剩下的便是往日见着沈瑜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般的孩子们,瞧着如今沈将军被将军夫人镇着没了戾气,纷纷上前来讨要红包,也被阮秋塞了几个装着银角子的钱袋,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待得屋内众人散去了,沈瑜抚上阮秋放在桌上的手,轻声问道:“可是累了?今日还需得守夜,若是累了的话先去休息一下吧。”
阮秋抬头瞧过去,沈瑜眼中温和又疲惫,这段日子沈瑜虽守在府里陪着她,却总有几分心不在焉和焦躁夹在其中。
阮秋不知沈瑜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他在期待和害怕什么。
可叹从上次之后,沈瑜再也不曾同她交心,生活上对她照料的无微不至,便连袁家姐妹的事情都同她细细的解释过,却依旧不肯向自己吐露他自己的心声。
还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孩子....
阮秋摇摇头,正要开口,却见沈七去而复返,面上竟是少见的慌乱紧张。
“将军,永安来人了,正在军营等候将军。”
沈瑜闻言也是面色一肃,激动之下手下失了掌控,阮秋只觉得那轻轻敷在手背上的温暖大掌瞬间成了可以割伤她的利刃,叫她痛不可耐,不由低低地呼痛。
好在沈瑜很快回过神,将手松开来,满面愧疚的拉过阮秋的手细细看了看,对着候在屋里的沈七说道:“将书房里的化瘀膏拿来。”
沈七闻言不由得一愣,见沈瑜面露不快的看过来,不由得将祈求的目光转向阮秋。
阮秋试探着伸展手指,那股疼痛缓过去后只剩酸麻,她稳住手指,轻轻的回握住沈瑜的手,低声道:“将军,我无事的,公事重要,怎好叫永安来的人一直等着呢?”
沈瑜却摇摇头,“怪我手下失了力道,教你痛了...”
阮秋见沈七的面色更显焦急,只得抽出那只被沈瑜两手拢住手,双手回握沈瑜的手掌,低声劝道:“将军,待会儿我会叫丫鬟替我上药的,将军,我无事的。”
沈瑜抬起头看向阮秋,眼中有愧疚、怜惜、心疼和一丝丝的茫然。
阮秋看到了那份茫然,手下用了力道,紧紧的握住沈瑜的双手。
“将军,你...”
沈瑜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你记得上药。”
说罢便匆匆走了。
阮秋呆呆地瞧着他的背影,心中弥漫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将军,你...你在期待什么?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怕...
......
沈瑜走了后便一直未归。
府里即便只留了夫人一人,下人们也不敢怠慢,按照制式摆好晚饭后便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一旁。
元日的午夜团圆饭饭本是家人的团圆之夜,沈瑜迟迟不归,便只剩阮秋一人坐在上座,她心中有事,便将丫鬟下人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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