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十七年初七,大雪覆原,将一切生机笼罩,运河融冰,重又恢复了日夜连绵的奔流。
崭新的军旗迎着长风高高扬起,在空中猎猎作响,或精致或华美的马车小轿自锦州城中纷纷奔赴城外的军营,平川之上的军营头一次有了这样的热闹景象。
沈瑜在军营校场上摆下长长的宴席,同曾经驻扎在这里、和他一同守护锦州城的众位将士一起,宴请太子使臣同黑勒族来使——曾被俘虏的黑勒族三王子。
穿着黑色长袍的太子坐在高高地主席上,身边坐着的是锦州通判和黑勒族三王子,遥远的对面是饮血百年的点将台,席下是立在校场中的将士们,他将案上的铜制酒樽满上,对着将士们遥遥举起,整个校场瞬间鸦雀无声。
......
同一日,阮秋穿上小翠偷偷寻来的便服,瞒过沈七坐上马车出了将军府。
年味未过,锦州城依旧热闹。
三爷的规矩是元日到十五不出门的。
是以今日他在路上遇见的街坊都惊奇的瞧着他。
他心气高,乡里亲人笑话他瞧他不起,他便远远地离了乡里,自个儿饱读诗书,也瞧不上那些出生乡野的年轻姑娘,家境好些的又瞧不上自己,便早早地丢开了娶妻的念头,便是连传宗接代的想法,也是淡的很。
后来吃了些苦头,当上了远近闻名的说书人也不过是门拿来吃饭的手段而已,柳三爷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浑浑噩噩,老了以后也不过是个孤苦伶仃浑浑噩噩的、不讨人喜欢的老头子罢了。
如今唯一能叫他抱有热情认真对待的事儿,怕也只有上次的那位重金砸他的贵人了。
柳三爷不缺钱,缺的是来个人将他从这下九流的地里挖出来,叫他重新恢复了读书人的体面和傲气。
他希望那位等着他的贵人可以做到。
......
阮秋这趟出门带的便是沈七给她的小翠,小翠虽是看着木讷老实,极不起眼,却能叫沈七放心安放在她的身边,便是小翠来到她身边后,生活琐事上虽还叫那四个贴身大丫鬟做主,其余的却皆是交给小翠去办的。
如今便是小翠同高大寡言的马夫站在马车前,一句一句的问着柳三爷。
“三爷,听闻三爷在说书这上面做的风生水起,叫他人皆是可望而不可及,就因三爷当年算得上读书人,三爷就没想过,做个先生什么的?也算是不辱没三爷的才华?”
柳三爷闻言不由得苦笑:“大人说什么玩笑话...小的白白读了些圣贤书,却不能考得一二功名来光耀门楣,又哪能算得上什么读书人,更何况那些请得起西席的人家要请也是请些德高望重的老秀才,我这样的,哪有人家看得上眼?”
小翠歪着脑袋听柳三爷说话,见他说完了,这才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爬进马车去问阮秋。
“夫人,奴婢下一句,该说什么啊?”
阮秋忍着笑瞧了她一眼,“刚刚说的又给忘了?问问他可是真心喜欢这说书人的活儿?”
小翠眼中迷茫不减:“然后呢?”
“然后就问他想不想开个学馆教那些交不起束脩的孩子?”
小翠眼神更加呆滞了,“那那那...他回答喜欢不喜欢都这样问?”
阮秋瞧着她的表情不似作伪,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无论他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你都这样问便是了。”
小翠爬了出去,将刚刚那几个问题背了一遍。
柳三爷果真是不甘心的,阮秋坐在车中听他说道:“小的做这行本就是无奈之举,混口饭吃罢了...”
一字不提喜欢与否,甘心与否。
外面的声音顿了顿,小翠再次问道:“三爷难道就不想...开个学馆教导那些交不起束脩的孩子吗?”
柳三爷愣住了。
小翠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晓得说什么,便再次钻进马车里,问道:“夫人,他不说话了,奴婢该问什么呀?”
阮秋靠在马车上的软垫上,皱眉不语,半晌才道:“去,将学馆改成道馆,再问一遍。”
小翠点点头,钻出马车将那问题又拿出来重新问了一遍,惊奇的发觉对面那个人居然双眼放光,直直地看了过来。
......
沈瑜回府的时候,阮秋已自个儿用了晚饭,换上了将军府里常穿的宽大衣袍。
沈瑜面庞发红,脚步有着些微踉跄,见阮秋坐在椅子上等他,顿了许久后方才屏退了将他扶来的小厮,走上前去道:“怎的不再屋里等,厅里有风,着凉了怎么办?”
阮秋笑着摇摇头,示意丫鬟们将房门关上,上前扶着沈瑜去了卧房。
沈瑜喝的不少,身上一股浓郁的酒味,关上门后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更是一副坚持不住的模样,阮秋用了全身的劲儿,这才将他稳住。
好歹将沈瑜扶到床前,阮秋手下一个没稳住,便眼睁睁看着沈瑜砸在了床上。
阮秋面上浮起红痕,幸亏...幸亏褥子够厚。
沈瑜睁开朦胧的醉眼,显然对此刻的状况不够明白,似是脑后被坚硬的发冠顶到了有所不适,维持着仰躺在床上的姿势抬着手想要解开头上的发带,却是因为醉酒后手下没了准头,越解越乱,最后不止发冠没能取下来,连头发都被扯断了几把。
阮秋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驰骋疆场的铁血将军,这个将自己当做孩子一般养着疼着的男人露出这般无助的样子...
阮秋不得不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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