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母亲,在失去孩子的时候,没有心情玩尔虞我诈的小把戏。
所以,她是真的,真的在质问丈夫,是否对长子之死幸灾乐祸。
昌平君诧异得说不出话,半晌才一把抱住雍城,满眼都是泪水。
“你累了。”
雍城想挣脱,被他死死抱住。
甚至连秦王都有点震惊,看似文弱的昌平君竟能轻而易举将雍城制住。
雍城很快晕厥过去,昌平君命侍人扶去休息。
目送妻子的身影消失在白幔之后,昌平君才擦去眼泪,与秦王赔礼。
秦王握他的手,道一声节哀,然后命随身的夏无且去给雍城诊治。
昌平君谢过,尔后吩咐家臣接灵。
怎么说呢,秦王和昌平君一直很默契。
从当年联手斗掉嫪毐和吕不韦,再到今天这场疑云满布的葬礼。
昌平君总能敏锐地知道秦王的意图,不会点破,只是默默配合。
用丧子之人该有的表情接受宾客的吊唁,悲痛却不失礼貌地回敬秦王的礼遇。
重臣逝世,外邦使臣吊丧,按“礼”,应由本国国君做主迎宾。
秦王担任主祭之人,接受齐国、魏国和楚国使臣的吊唁。
秦国派到齐国的外相郭开甚合齐王之意,齐国在秦国的使臣也懂得互惠互利的道理。
魏国龙阳君也和秦王谈好了交易,凶手已死魏国不再追究,两相和好客客气气。
不过龙阳君的临丧之礼是两副玉圭,“大圭”和“镇圭”,都是君王所用的形制。
秦王冷笑,问:“魏使这礼,是送给谁的?”
龙阳君稽首:“为逝者送丧。”
“你们魏国可真大方。”
“薄礼,只怕配不上丧主。”
这话秦王不好接,就给身旁的谒者赵高使个眼色。
赵高会意,向龙阳君道:“在我秦国,此等玉圭乃是王之礼器。”
龙阳君佯装惊慌:“陛下恕罪。臣闻楚王立昌平君为太子。忌公子既是秦王族弟,又是楚太子之子。太子之子地位尊贵,魏国唯恐不敬。实不知唐突,还请见谅。”
“君臣有别,尊卑有序,魏使不懂吗?”
“臣懂,只是此事特殊,臣一时糊涂。”
“不知规矩,可以先问啊?”
“臣就是问过右丞相家臣,才知右相原来是楚国太子。”
众人闻言都看向昌平君,秦王也看过去,等他表态。
昌平君向龙阳君谢礼:“楚国册立太子一事,我已回绝。魏使此礼太重,不敢受。”
龙阳君佯装尴尬:“失礼失礼,想是下介传错话了,我还以为右相处理完此事,就要回楚国即位呢,还想着千万不能怠慢了未来的楚王。”
挑拨离间做得太明显,让秦王和昌平君都很难堪。
昌平君正色严词:“子曰‘君子有九思’,吾愿龙阳君三思:视思明、听思聪、言思忠。”
言下之意就是你丫没看明白,没听清楚就他妈不要瞎说。
龙阳君识书,知道挨了骂,也才明白自己这点小伎俩不够昌平君打牙祭,只好赶紧滚:“受教,明日换过礼,再来祭奠。”
魏使去罢,楚使又来。
楚国两拨国使,寿陵君把自己烧了,前楚使顿弱还活着。
顿弱用蛤蟆走路的姿态捧上独家“厚”礼,并对死者的亲人表示“沉痛”慰问:“恭喜秦王陛下,您少了一个臂膀,真是苍天开眼。”
是秦王下令骟了顿弱以正秦法,所以秦王对顿弱的无礼有准备,于是笑了一声:“苍天如果有眼,就不该让你这只苍蝇还活着。”
“我活着,是因为秦王陛下还舍不得我死。”
“是,是舍不得,舍不得给你个好死。”
顿弱笑,望向棺椁,将一株带土的小松苗轻轻放在棺前。
“剑刚出鞘就不得好死,真是大不幸。”
“你也会悲天悯人?”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这不是秦王认识的顿弱,所以他很奇怪:“不过身上少点东西,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不,我还是我。”顿弱勾起一抹不美丽的笑容:“在这个不开心的日子里,来做点让秦王陛下不开心的事情。”
楚王负刍从楚国发来了第二道立太子诏书,写在得知楚臣被忌暗杀之后。
“吾与汝,楚之遗孤也。吾命不久矣,汝能弃我乎?汝能弃楚乎?清河之难乃秦楚之隙,非吾与汝之怨。楚国朝臣,吾尽抚之,除冰消雪,遥盼兄归。”
在场宾客尽皆哗然,尤其是昌平君的胞弟昌文君和叔父华阳君。
华阳君是华阳太后的弟弟,本来封号是阳泉君,华阳太后临死的时候给他抬了名。
这两位都算楚国宗室,却从未听过半点消息,一时十分震惊。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到秦王和昌平君身上。
秦王也把目光定格在昌平君,所以最后,所有人都在看昌平君。
这个决定他已经当着秦王的面做过一次,如今要在秦国诸臣和胞弟的面前再做一次。
“烦请楚使转告楚王:我与楚国,情分已尽。”
“太子真的要逃避责任吗?”
“我不是太子,楚使还请慎言。”
“楚国绝后了!太子就无动于衷吗?”
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激将法有点无耻,秦王拂袖站到顿弱面前。
他把昌平君挡在身后,接过话头:“楚国绝后,跟秦国人没关系。”
“看来是秦王陛下,不肯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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