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迎着光看远处,就算是眯缝起眼睛,也会酸涩难忍,不能久视。
但今日,那些人的样貌神情仿佛就在眼前,就连他们裤管上沾的新鲜血迹也看得一清二楚,而双眼清清爽爽,丝丝凉意流转其间。他眨了眨眼,收回视线默默估算,此时距离那群人,尚有数百丈之遥。
抬头随意去看时,就连那群人的轮廓也辨认不分明。但凝神细看,再次看清了那些人脸上的沟壑和头顶夹杂的白发。
就好像他的眼睛能够随心意穿越距离这个障碍。
稍加思忖,猜到这是老神仙传授的心法带来的益处,心中大喜。
喜色还未漫上眼角眉梢,心中突然一沉。
人群站的地方地势很低,远远望过去场中的情形一目了然。他看见人群之中,有个穿红衣、腰间绑一条麻绳的精瘦妇人像拎一条破麻袋似的,拎着一个三四岁小男孩的腿甩来甩去,男孩没了半个脑壳,早已气绝多时。妇人唾沫横飞说着话,时不时抡起胳膊来甩一甩,站在她对面的人身上溅到了血浆。那人不以为意,用手指沾了甩到地上,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一旁的树上绑着个壮年汉子,脸和胸膛血肉模糊,旁边吊着个翻眼吐舌的赤身妇人,手脚抽搐不止。
他看着他们的唇形,耳旁仿佛能清清楚楚听见那些人说出的话。这件事情很诡异,甚至有些超出了认知。唇语,他是习过的,看得懂他们说话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每个人各自不同。这就很奇怪了。
“小二,这是一伙盗匪。”他语气沉着。
“嗯?”挽月微怔。
她心目中的“盗匪”,是青明寨黄大当家那样的。所以听到盗匪二字,非但不觉得害怕,反倒是隐隐有些喜意——是不是又要度过一段悠闲的世外桃源好时光?
见她这副模样,少歌摇头苦笑:“小二,人心险恶,你还未见过盗匪的真正模样——那并不配称之为‘人’。”
他抬了抬缰绳,沉声道:“他们正在杀人取乐。”
挽月倒吸一口凉气,隔了那么远,竟然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道。
“杀人……取乐?!”
“嗯。”
她有些心慌,扶着他的手下了牛背。他只粗略一提,她已经脑补出许多情景。
“遇害的……有老弱妇孺吗?”
“嗯。”
“能应付得了吗?”她沉默片刻,垂了垂眸,“虽然路见不平应拔刀相助,但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们……便绕路吧。回头带人来剿了便是。”
说到后面,她语声微苦,但语调平淡而坚定。
逞匹夫之勇,一时是畅快了,但倘若不敌,自己落个身死的下场不说,受了刺激的恶徒往往会变得更加疯狂,将屠刀指向更多的无辜人。这样的惨事……实在是发生过太多太多。只可惜,道理虽然人人都知道,但当真遇到了事,人通常只会作出极端的反应——要么彻底畏缩,要么热血上头。这样的时候,一定只能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作出正确的判断。
少歌知道她的心意,轻轻搀了搀她的手臂,扶着她绕过一处小泥坑。
“可以应付得了。但是——将你留在远处,我不放心;带你在身边,你的身体又叫人担心。”他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
挽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些森冷。
见他这副模样,她便猜到前方发生的事一定是惨绝人寰的。他是见惯了血的人,寻常的杀戮恐怕是触动不了他冷硬的心肠。
阿克吾……十室九空啊。那个时候,尚是少年的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前方……又在发生什么事?
林少歌沉吟片刻,打开包袱,取出几身衣裳,撕成布条,站在她身后,一圈一圈将二人的身体牢牢绑在一起。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很有力,一下一下温暖地击打在她背心。
“会不会太紧?”
“有没有压到伤口?”
“痛不痛?”
挽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只一个劲儿催促他快些。
对于他们来说,快与慢,可能只是多救一人、少救一人的差别。但对于正在屠刀下瑟瑟发抖的人来说,这一分一秒,都是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二人绑在一起之后,少歌抬手揭下了易容的胶片。
“做这种事,无需改头换面。”
挽月记起一个梦。她时常会梦到同一个场景——
很多鱼,从鱼缸里面跳出来,掉落在地上,不停挣扎。
她心焦不已,一边骂鱼儿蠢,一边将它们一尾一尾捡起来扔回水中。
有的鱼还十分鲜活,她伸手去捉,它十分调皮地从她手中溜走,反复几次,才抓住它扔回水里。
有的鱼已经气息奄奄,扔进水中,也不见游动,只半死不活地偶尔摆一下尾巴。
而有的鱼,身上裹满泥沙,已经有些发干发硬了,扔进水里,就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有时候会突然发现脚下踩了鱼儿,有时候会发现某道墙缝或是地缝里夹着鱼儿,总之每一次,那些鱼都是永远也捡不完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尾一尾停止挣扎……
感觉真的糟糕透顶!
每一次,她都知道永远也救不完,但每一次,心情都是一样的急切。
眼下更甚!
那是人啊。
……
匪首红三娘摔死男童之后,握住身旁白头老翁的下巴。
“里正老倌儿,现在知道后悔——迟了!本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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