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随王维在石桌边坐下,道:“小生也一直记挂着摩诘。过些日子就是重阳了,小生来给摩诘送一些重阳糕。”
王维道:“轩之怎么一个人?白姬姑娘没有一起来吗?”
元曜道:“白姬最近卖出了一幅古画,有些事情缠身,不方便离开缥缈阁。不过,她说重阳节时一定会抽空来郊外登高踏秋,到时候再来叨扰摩诘。对了,白姬做了一个茱萸香囊,让小生送来给摩诘,说是辟邪保平安之物,请摩诘佩戴在身上。”
王维接过茱萸香囊,笑道:“有劳白姬姑娘费心了。请轩之替我表达感谢之意。”
元曜看见王维在写诗,伸手拿过了他面前的纸,上面写着一些零散的句子:“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
元曜笑道:“还是桃源诗?”
王维点头,道:“最近常和陶先生促膝长谈,心有所悟。”
“陶先生还常来吗?”
“他每晚都会来。”王维道,他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他能永远都在就好了。”
“什么意思?”
王维有些悲伤,道:“我对先生十分倾慕,希望能够永远与他相交。我问他是否会一直都在,他说他不会一直存在,等桃核墨用完之后,他就会消失了。”
元曜道:“桃核墨用完,陶先生就没有栖灵之所了。”
王维道:“对。所以,我现在很珍惜地使用桃核墨,一想到先生迟早会离去,我就觉得悲伤。无论如何,,我希望在他离去之前,能够找到桃源乡,让他去看一看。”
“摩诘的心意很好。可是,上哪里才能找到桃源乡呢?”
王维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天色已晚,元曜无法赶回缥缈阁,就留宿在别院中。
淡月黄昏,凉风初起。
书房中燃起了一点灯火,王维、元曜坐在木案边,地上有一炉火,几坛菊花酒。王维在砚台中研开了桃核墨,陶渊明又出现了,他还是一身广袖舒袍,清雅端方。
元曜和陶渊明见过礼,三人围坐在炉火边闲谈。
王维珍惜地收起剩余的桃核墨,用锦帕细心地包好,放在一个木盒中。
陶渊明见了,笑道:“摩诘不必过分珍爱,我已非人,迟早会与你分别。”
王维道:“我希望分别的时日能够迟一些。”
陶渊明拍桌大笑:“生何欢,死何惧,来何匆,去何遽。早知道摩诘如此多愁善感,恐惧别离,我就不告诉你我会在桃核墨用完时离去了。”
王维道:“先生豁达,我却难以放下。我希望先生能够伴我更久一些,待我找到桃源乡给先生看。”
陶渊明苦笑:“其实,我已经对桃源乡不抱任何期待了。”
元曜劝道:“陶先生不必太悲观,或许苍天怜眷,摩诘能够找到桃源乡。”
王维笑道:“如果找到了,我们三个就一起去桃源乡中喝酒。”
陶渊明拍着一坛菊花酒,笑道:“此时就有好酒,暂且把此处当做桃源乡,一醉方休。”
“哈哈,好!”元曜、王维高兴地应道。
元曜、王维、陶渊明在灯下喝菊花酒,谈笑风生,不觉到了半夜。因为酒喝得比较多,元曜有些内急,起身如厕。
元曜走到院子中,夜风吹得他清醒了一些。
上弦月如同一弯美人梳,悬挂在远山之上,带着妖异的青晕。
元曜从茅房出来,觉得夜风有些冷,他裹紧了衣服,想赶快回炉火边继续喝酒。
元曜不经意间侧头,猛然看见南山顶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站着一只巨大的野兽。
野兽临风而立,背后是一轮青色的上弦月。
借着月光远远望去,那野兽约有猛虎大小,鬃毛迎风飞扬,尾巴约有一丈长。
元曜心中咯噔一下,疑惑且害怕。难道这山中有虎豹?它会不会下山袭击人?
元曜揉了揉眼睛,再次向野兽望去。
一轮青色的上弦月下,南山顶上凸出的岩石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是他眼花了,还是野兽跑了?元曜一头雾水,他想了想,谨慎起见,走到篱笆边,把大门上的门闩插紧了。--其实,如果野兽真要进别院,关紧了大门也没什么用,因为别院周围的篱笆并不高,也不甚结实。
元曜插紧门闩,转身回房。冷不丁,篱笆的阴影中蹿出一个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元曜吓得一个激灵,就要放声大叫,那人开口了,却是王贵。
“元少郎君,是老朽。”
元曜松了一口气,拍胸定魂,道:“贵伯,你不是早已经歇下了吗?深更半夜不声不响地蹿出来,吓死小生了。”
王贵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道:“一想到郎君和鬼在隔壁对饮,老朽就睡不着啊睡不着。”
元曜道:“贵伯且放宽心,陶先生虽然是鬼魂,但不会害人。”
王贵愁道:“他若是害人的厉鬼,倒也还好,请一个道士来收了便是。坏就坏在他是一个不害人的善鬼,但却又害了郎君。”
元曜奇道:“陶先生哪里害摩诘了?”
王贵流下了两行老泪,道:“自从郎君和鬼结交,就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白天神思恍惚,每天只念着、盼着夜晚到来,与鬼彻夜饮酒作诗,还把经济文章抛下,去找什么桃源乡。郎君来长安是求取功名的,之前好不容易和几位达官显贵结交,他们也颇为赏识郎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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