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那天顾绿章从钟商山回来,晚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凤扆?”她认得是异味馆的号码。
电话那边沉默,而后传来低沉稳定的声音:“不,是我。”
是我?她骤然呆住,呆了好一会儿,茫然问:“……是谁?”不能辨认那个声音,因为不可能再听见,她以为不可能再听见了……
“国雪。”电话那边的声息有些轻微的紊乱,“绿章……”
“国雪……”她紧紧握着手机,心跳陡然加快,“你还在吗?你在哪里?你好不好?我很想你、很想陪你,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好后悔没有和你在一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原本以为,无论想通什么都已太迟,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挽回,竟然突然有了倾诉的机会,她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不是她太痛苦所产生的幻觉,是不是把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听成了国雪,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那只手的手背,她等不及听到电话那边的回答,“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你在哪里?”
“对不起。”电话那边依然是国雪低沉的声音,仿佛说得特别沉重,咬字特别清楚。
“什么对不起?”她一时没想明白,“你在哪里?”
“咬了你……我……”他仿佛非常痛苦,却又一字一字说得特别清楚,“很后悔。”
“是我没有陪你,我没有想到……是我对不起你,你在哪里?我很想你……”她说了从来没说过的话,曾经以为爱不爱、想念不想念、彼此对彼此有多重要从不需要说出口,但其实不是的……爱恋多少、想念多少,是不是要求一直在身边,要说一遍两遍三遍以至无数遍,才能一点一点地积累起安全感,才能抒发彼此对彼此的渴求和需要,否则就是欠缺……欠缺了什么将彼此牢牢牵系的东西,没有了深入彼此心灵血脉的东西,分开了之后无法相信彼此安然无恙……
“我在异味馆。”桑国雪的语调仍旧很沉着,即使带着一股痛苦的味道,仍旧让人鲜明地感受到他的确存在。
她呆了一下,这是从异味馆打来的电话,他的人自然在异味馆,为什么一点也没想到?“我马上过去找你,你……你不要走。”她手握手机,立刻从家里跑了出去,妈妈爸爸在身后惊讶地呼唤,她应了一声她去找朋友,而后再也没有听见。
钟商市的夜,如往常一样黑。
她家距离异味馆并不远。
夜里九点,风雨巷的青石板湛湛映着月光,竟有些积水般的幻觉,又仿佛那些清潋潋的影子是童话中仙女的恩赐。顾绿章踩着月光跑着,脚步声在风雨巷中分外清晰,这条巷子原本很长,今夜显得更长,远远传出去的脚步声,犹如没有尽头一样,听不到丝毫回音。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她在风雨巷的中段、在青石板的中间,看到了一具骷髅。
那个骷髅胸口的肋骨残缺。
那是什么?
国雪?
她极其惊骇起来,她看到那个骷髅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
她亲手绣的围巾。
国雪的骸骨?
怎么……可能……
就在她震惊骇然的时候,那具骷髅突然消失,又变成了唐草薇的影子,穿着华丽的衣服,笔直站在那里,以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很快那影子再度消失,变成了尚未变老的沈方,在笑。
是谁在这里搞鬼?
是谁——
她一个人面对着不断变幻的那个影子,突然那影子化成了坠河之前的国雪,刹那间到了她身前,温柔地抱住她的身体,对着她的咽喉咬了下去。
“幻觉、遗憾、亲近、死亡、毁灭、爱情……”有人在身后淡淡地说,“死之前,你关心的人还真不少,你真的只爱慕桑国雪吗?”
咽喉传来熟悉的剧痛,幻影消失,她惊骇地发现是自己双手的骨爪刺入了咽喉,努力挣扎却无法放开,鲜血流了出来。眼前突然又出现了国雪的影子,他从街道那头跑了过来,似乎喊了她的名字,突然那影子又变成了小桑,小桑!
咽喉感觉到骨爪已经抓到了颈骨,刺得很深很深,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幻影,她想见国雪,可是临死之时,却想看见……小桑来救她……
想见国雪……
想要获救……
眼神失去焦距之时,眼前仍然摇晃着小桑的影子……
为什么,没有期待国雪……
死去的时候,国雪的一生自头脑中闪过,他似乎一直还是那样,从来没有想过……要求国雪付出什么,她一直追逐着他的影子,竟然没有期待过他回头……
扶她一次。
桑国雪缓缓放下电话。
心情很激动,抬起左手按住心脏,他和绿章在一起两年了,情绪一直平静如水,约会、散步、牵手、读书,从来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应该那样。
现在却心跳得很厉害,仿佛……非常期待她来,很想很想在一起,没有什么理由、没有计划,只是想在一起,好像只要在一起,心就安定得多,便不恐惧。
桑菟之斜靠在异味馆通向二楼的楼梯口,李凤扆在厨房洗碗。看见桑国雪放下电话的样子,他笑了笑,“出去接她吧。”
桑国雪转过头来,挺直了背脊,仿佛很冷静。
“出去接她啊。”桑菟之扬起眉毛,笔直看着桑国雪的眼睛。
桑国雪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嗳……”桑菟之笑了出来,“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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