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画的我,比镜子照出的我还真实。
他一笔一笔,甚至不需要看我一眼,就能描摹出我的轮廓。
我逃避了他这么久,当他以这样决绝惨烈的方式,在我的视线里成为一滩血水,我茫然无措,崩溃癫狂。
疯狂的叫喊吞噬了这条街道,甚至这座城市,他们大声说是那个男人挡住了撞向那个年轻女人的车,几乎是车出现的同一时刻,男人扑了上去,没有阻止,没有呼救,只是决意赴死。
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逐渐消失在我的耳畔,仿佛被一道屏障阻隔,再也不能激起我半点动荡,还怎么激起,千金重的锤子狠砸下来,心仿佛被撕裂,再没有拼凑的可能。
鲜血浸染的地面,血肉横飞的残肢,此时带给我的震撼与悲鸣大约是此生绵延不绝永无解脱的噩梦。
我真希望倒在地上的他不是薛止文,而只是一个长得像他的男人。
我仰面痛哭出来,山崩地裂的哭声令我窒息,麻木,颤抖,昏厥。
我爬向他,爬向气息奄奄的他,人群内有女子要急救,被旁边的男人拦下,告诉她根本不可能救活,男人连撑过半分钟的力气都没有。
我爬到他身旁,将他从血肉绽开的地上抱起来,我像看着自己的生命,我无能为力挽救的,我自己的生命。
他朝我抬起手,布满鲜血和污泥的手,我哭着想要擦拭干净,但却发现越擦越红,连我自己的手都是一片血污。
“任熙,你怎么哭了。”
他的手艰难举过头顶,在我脸颊处停顿,他想要触摸上来,可不知是没有那份力量,还是担心会擦花我的脸,他隔着两厘米抚摸空气,唯独不曾落下来。
我握着他手指将他的掌心盖在我的脸孔,我用力蹭着他仅剩的一丝凉薄温度,我央求他等一等,不要死,他有些疲惫和痛苦,紧蹙的眉宇始终都没有松开,他透过我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看着我早已扭曲湿润的面庞,“别哭,我最不喜欢你哭,我喜欢看你笑,你根本不知道,你笑起来多么明媚好看。”
豆大的眼泪坠落在他鼻梁和眉眼,他一动不动看着我通红的眼眶,我手忙脚乱想要打电话,但是我还没有触碰到手机,已经被他按住了手腕,他朝我摇头,“让我安静和你说会儿话。”
我知道他放弃了,我知道他即将离开,我抱着他的脑袋放声痛哭,他在我胸前颤抖,断断续续的呼吸已经没了坚持的力气。
“任熙,我知道你伤害了爸爸,为了…为了我姐姐的丈夫,可没有办法,任熙,我可以阻止这一切,我可以向爸爸告密,但我做不到看你伤心,看你失败,看你恨我,我只能惩罚我自己,我不配做薛家的儿子,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我为了喜欢一个女人,已经丧失了理智。”
我摇头说不是的,是我不配被你喜欢,是我太肮脏,太狠毒。
他看着天边燃烧的晚霞,看着高楼屋檐下辗转流连的白鸽,他眯起眼睛笑,笑得近乎透明,“我还记得,你站在广场上,穿着素净的长裙,头顶是蓝天白云,身后是清澈的喷泉,也是这样飞舞的白鸽,它们包围着你,我忍不住画下你的样子,我画在了纸上,也刻进了心里。喜欢一个人真好,做什么都很快乐。”
他说完这番话忽然攥紧了我的手,大口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滴落在他洁白的锁骨,他痛得难忍,仰起头在我怀中颤动,“任熙,从此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再也不能不能保护你了…”
手指。
松开的手指。
是温热是冰冷,是僵硬是颤抖。
为什么都停下了。
我小声喊止文,他没有回应我。我大声喊止文,他在我怀中悄无声息。
我嘶吼嚎啕,用力摇晃他,颠簸他,我像疯了一样将他从我怀中推开,又再度拥入进来,他任由我摆布,连呼吸都不再抗议。
绝望。
铺天盖地的绝望。
被割裂成一万块的心脏,在我体内迸射出极致的寒冷。
我像一具丧失了生气与温度的骷髅,尸骨,披头散发满面泪痕跪坐在地上,我下巴贴着薛止文逐渐冷却的额头,我哭着说我不该下车,如果我安分坐在里面你会不会就不会死。
可我不下车就能逃过吗,我在明处,对手在暗处,他有一万个伤害我引我入坑的手段,倘若有心铲除掉我,让我死于非命,我根本不可能死里逃生。
也许拖一时片刻使对方激怒膨胀,反而让心恕陷入危险。
薛止文会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很清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死神,意外,惊天动地的残杀,迫害。
他已经做了替我挡刀赴死的准备,不知情的我根本无力改变,他可以改变,但他不肯,注定我生他死。
在救护车和警车分别到达现场后,人群内骤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薛朝瑰红着眼睛从角落冲出来,一直扑向刚刚离世的薛止文,她噗通跪在地上,张大的嘴巴已经完全失声,只剩下不断粗重的喘息和呜咽,她不能相信,她瞪大的眼睛里是一片质疑,她不认识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的脸也被伤口遮盖,密密麻麻的狼藉和凄惨。
她伸出手触向他,当她摸到那样熟悉的眉眼,她愣了一秒,旋即在被包围的人群里崩溃嚎啕。
警察将现场的血迹用白布蒙上,他试图从我怀中夺走已经死去的薛止文,可我没有给他,我知道他想要我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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