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张业开怀大笑:“哈哈,马王揣测多时,可有所获?不如让本相直言相告?”见马希萼已探过身来,作侧耳倾听状,张业故意夸张地作了个嘴型:“南--姬!”见马希萼深吸一口气,张业愈加阴阳怪气:“那小妖精伺候本相确有一套功夫,不过已无甚新鲜,姑且送予小皇帝,旧袜配旧履,岂不刚好凑(臭)一路?”
南姬是张业的人?!马希萼频频点头,大致明白张业潜藏之辞:自己于蜀宫中的眼线因芊娘替罪而陷入僵局,张业却掌控着蜀王孟昶与自己的言行,一切了然于胸,志在必得,这是在胁迫我放弃已有之图谋,助其篡夺蜀王之位。呵!可我楚兵浩荡西进,岂能只为助你一人得逞?马希萼遂故作臣服,面色凝重,苦言相劝:“如此看来,张相大人对孟昶虚实早已探清!可你我皆知,小皇帝自那毬场练兵后,手中仅有之五百人亦拱手于丞相,如今只能作垂死挣扎。另传,孟昶搬来的救兵将于花朝节后随驾入宫,恐怕到时宫中局势会有所变,对你我大不利。与其坐以待毙,何不趁其不备,于花朝节前一举歼灭?拖延一刻,只会节外生枝啊,丞相!”
“马王如何断定小皇帝眼下无人?难道这么快便忘了昨夜损兵,前日折将之事?”张业一语呛指,“现如今,蜀宫之内,本相虽掌兵五千,却有三千为各宫巡卫,能立即召集者两千而已,算上马王楚兵,若于当下夺宫,实则可用之兵区区五千人。二来,先前本以为孟昶小儿是个孱头,姑且听之任之。谁知连日里小皇帝被马王试探再三,不得不还击以求自保,这才露出了马脚。倒是得多谢马王好意,让本相知晓这宫中还隐藏着孟昶余兵。再者,明面上,小皇帝此前既有控鹤军五百,如今又以朝天之名揽入处容武士三百,更不论暗中或有于阗李圣天、大理段思英、南汉刘逢等人兵况尚未分明。古书中不是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即便本相顶着狂傲之名,也不敢贸然行动。马王如此心急,恐怕另有打算?”
马希萼假意笑道:“丞相是怕我三千楚军倒戈?哈,大可不必担忧。真心忧虑者,应是明日一早,孟昶出了这宫门,可就是鱼入水,鸟飞天,恐怕你我兵力相加亦奈何他之不得!”张业心中早就有所盘算,此时无论马希萼如何劝说,亦难动其心、改其策:“此言差矣!明日花朝节,孟昶除却文臣姬妾宫娃五百,按旧制只能领本相麾下两千兵士随驾,其余人等一概驻守宫中。行辇路线亦由本相所定,出宫城,经皇城往西,直入青羊宫。小皇帝不是仗着蜀王之名呼朋邀友搬来些救兵么?可他忘了青羊宫向来不许外姓人出入,一旦离了皇宫门,入那青羊殿,那可就成了池中鱼,笼中鸟,任你我把玩!”
任你我把玩?哼,怕只怕众人皆由你一人把玩而已!马希萼心中又咂摸出些味道:眼前这个矮胖之人真是老谋深算,谙熟蜀国旧制:用一道宫门,将我楚军三千连同孟昶亲军与宫中搬来的救兵一道阻隔,又用另一道宫门,将孟昶围困其中,来个瓮中捉鳖。可这天下哪有一人将好事占尽的道理?马希萼终究按捺不住,质问道:“依丞相所言,青羊宫内行事亦无须我楚军相助,敢问丞相置我楚军于何地?”
见脸黑如炭的马希萼双目发青,张业憋不住捂嘴大笑:“马王莫要瞪着本相,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自是要分一杯羹的!”说着又将粗手从厚脸上移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马楚三千精兵入驻蜀宫近一月,本王可是尽力款待。可有那不耻小人传小话,谣称城外另有三万楚军不请自来,已一月有余,吃穿用度全由楚王开支,楚军不堪持久之战,欲求速战速决,不无道理。”眼见为张业戳穿,马希萼面目自黝黑而转惨白。岂料张业硬是在其伤口上撒盐:“楚王好意,本相心领,可楚军别忘了自己身在蜀国,便要为蜀国出力,不然会因水土不服,客死异乡,那就不好了!”
马希萼这回可是打破了牙齿活血往肚里吞,只能俯首称臣:“敢问大人,我城外楚军能为张相做些何事?”张业志得意满,随手拔起一支七尺长枪,一把投向马希萼:“城中看似花团锦簇,你要做的,便是将那花茎上的刺连根拔掉……”
花朝节前夜。寅时。成华殿幽兰阁。
一曲《湘君》奏毕,芊娘终究还是露了面。夜已五更,花已开半,映着红烛微光,只见芊娘双目无神,眼窝深陷,衣衫覆土,蓬头灰脸,一副惊魂未定之态,楚楚可怜。
未等芊娘靠近,妙音搭着符宫娃右肩好奇地问:“九儿,你如何料定芊娘会在此时此地与我姐妹相见?”符宫娃淡然一笑,双肩一抖,脱身前去迎接芊娘,又回头嘱咐花蕊再弹一曲,以掩人耳目。
十三弦筝继起,伴着《山鬼》哀泣,芊娘从昏暗处走出,声声言谢,旁无他语。
妙音未得答复,自是不依不挠,转头追问芊娘:“不怕我姐妹设局害你么?”
芊娘素知妙音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倒也并不计较:“不怕!唯有感激。今日花蕊夫人响鼓,便是示我于警醒;妙音姑娘变乐,乃示我于会意;妙思姑娘奏曲,示我于有情;更难得符尚宫巧辞,示我于寅时幽兰阁相聚。何况符尚宫已知晓我藏身何处,若要加害,便不会暗语相救,费那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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