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泛起一股暖流。
难怪在手术前,颜朝安抚过我:子秋,你也不用担心。原来他早就做好这样的打算,把所有风险留给自己。正是因为这样的打算,他才平静的接受这样的手术安排,即便知道我就是供体,也并不打算拒绝。
他是要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他明白自己若是拒绝,我必不肯,就算肯,以后他要是病情恶化,我心里也会有个解不开的结。所以,他宁愿接受一场这样的手术,来成全我的孝心。而他为了规避手术过程中我所面临的风险,便硬是跟医生提出那极不合理的要求。
难怪顾卿岐会说他是最差的病人。
这个最差的病人。
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让人感动得想哭。
顾卿岐看我这模样,又说:“子秋,你现在虽然醒过来了,但是状况还不是很乐观,你可要做好准备。这几天你一度烧到42度,是人体温度的极限,肝脏恢复得很不好,所以,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好几关要闯。你啊,看在你父亲的良苦用心上,看在我的性命攸关上,当然,也看在子谦日夜守护几乎脱了人形的份上,你可不能松了神。连着昏迷三天三夜,你应该知道,心志有时会比药物更有用。否则,你也不会从鬼门关上转了回来。”
顾卿岐话语说的虽然轻松,但里面的内容,却是郑重其事的。
他是医生,他自是明白,体温升到人体温度极限的我,在这三天里,有着怎样的凶险。若没有穆子谦温情的呼唤,没有他日夜的守候,没有他贴心的照顾,没有他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物理降温,我怕是很难醒过来。
幸好醒了过来。
我想起那个黑黝黝的世界,幸好,真如穆子谦所说,哪怕是在潜意识里,我也惦记着他。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命运之神安排一场又一场的劫难,隐忍、默守、生离、死别,一场比一场残酷,她大概是要惩罚我们,明明是兄妹的名分,却偏要跨越,故而才给我们这么多带血的痛楚。而今,这些劫难,应该是到了尾声了罢?就连唐僧,经过九九八十一场劫后,也能取的真经,我和穆子谦,难道就不能吗?
我朝穆子谦微微的笑。
穆子谦亦回我一笑。
“当初你不见时,我大概也是你这鬼样子。”我说。
“很难看吗?”他摸摸自己的脸。
“嗯,很难看。”我认真的又看了一回,肯定的说。
穆子谦皱了皱眉,哦,我差点忘了,他一向最注意形象,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丰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现如今这着急上火的样子,不注意的时候还好,一旦注意,怕是十分忌讳。
果然。
他眉皱得更紧,又摸摸自己的脸,好久才说:“子秋,我变成这样子,你可怎么补偿我?”
“怎么补偿你?”我亦学着他的样子,皱着眉,做冥思苦想状,好久,忽然莞尔一笑,说:“穆子谦,你不觉得,这是你欠我的吗?”
当然是他欠我的,他不过是在生死线上悬了三天,我可是一年有余,想起那几百个不知怎么过来的日日夜夜,至今心有余悸呢。
这同样的煎熬,穆子谦现在可是感同身受了?
看来,命运之神,对我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决不肯对谁慈悲一点啊。
也是,既然整个恋爱过程,如唐僧取经一样艰难,那么,爱着的双方,就是一个整体,自是要受一样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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