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场风寒发热,全是由此而起。
嬿婉心头大恼,双手颤颤,只欲撕碎了这绢子才能泄了大恨。然后这念头不过一瞬,她瞥见皇帝侧颜,便生了害怕。她犹豫片刻,终究放下绢子,慢慢地移到他身边躺下,轻轻抱住了他的臂膀,将头埋于他胸前。这样斜着的姿势并不舒服,足下的麻意慢慢攀到手臂,攀到肩膀。良久,仿佛连心也麻木了。她明明抱着他,他的手臂在怀中发烫,却并未有半分实在的暖意。她一点儿都不想靠近他,拥住他,可是没有办法,她实在需要一个依靠。因为她此生所有,皆是源于这个男人。
她低首去寻,寻自己的手指,她恍惚觉得若是此刻指间有着那枚红宝石粉的戒指,或许,或许会好受一些。
可是,早已寻不见了。或许那枚戒指,早随着凌云彻,一起堕入无边黑沉之地。
巨大的震恸之后,唯剩了永息般的麻木,她却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未像此时此刻一般清楚明白过。她慢慢地笑出来,这半辈子的恩遇荣宠,荣膺皇贵妃,执掌六宫,位同副后,不过是一场虚空。这一生一世,她与皇后的宝座那么近,却那么远,再无接近的可能了。
因为她知道,她明明以为击败了的,却永远在那里,不曾离开。
从此,那日子便跟落了灰似的,风尘仆仆落下,再也抬不起眉眼。不为别的,只为一颗心就这般灰了。日子跟熬油一般,也熬到了九年之期。勉强振作精神处理后宫的大事,是已然晋为惇妃的芙芷生下了一个女儿,序列为十,人称十公主。
皇帝听得喜讯时,正在梅坞听着戏子们唱《墙头马上》。音韵袅袅,挑动前尘往事里的桃红心事,倒叫这日渐老去的天子动了温柔心肠。
真的,声音是不会老去的,就像曲子里的情事,少年的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情意。不像壁上挂着的那幅《湖心亭看雪》的绣样,就算爱护已极,都有了微微泛黄的痕迹。更别说绣这幅画的女子,早已过世许多年了。
自永璘出生,紫禁城九年间未曾闻儿啼,皇帝六十五岁上又得了这个公主,且是盛宠不衰的翊坤宫惇妃所生,真是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几日几夜逗留在翊坤宫内,抱着不肯放手。一切封赏都按皇后所生的固lún_gōng主之例安排,倒是惹得颖贵妃感叹不已,这情状倒是像极了当年翊坤宫皇后生五公主时的盛况。
嬿婉是且喜且忧。喜的是惇妃这一胎是女儿,绝不会危及亲生子永琰的地位。忧的是皇帝爱宠yòu_nǚ,总让她想起昔年五公主惨死之状,梦魇心悸之症又重了几分。
自从恩宠渐薄,嬿婉便添上了这个心悸的症候,常年延医问药。好好的人,几年的汤药伺候着,没病也成了大症候。皇帝倒是来看了她几次,总叮嘱她好好保养,日常宫中琐事,交给庆贵妃、颖贵妃都好。偏偏嬿婉要强,太医说她有病,她也不肯承认,更不肯分权于颖贵妃,死命挣扎着,越发疲惫不堪。于是再有宫务,皇帝也少与她说了,就是七公主的婚事,更是一言不与嬿婉商议,径自与颖贵妃定了,将七公主许配蒙古,定下了终身之约。
这一喜于颖贵妃是非同小可。她本出身蒙古,膝下并未有亲生儿女。得以养育七公主,乃是皇帝深恩,如今皇帝将七公主许嫁蒙古颖贵妃母家,从此满蒙联姻更深,颖贵妃在宫中的地位更是稳若泰山。
宫中闻此喜事,都向颖贵妃道喜,似乎忘却了嬿婉才是七公主生母。七公主眼里从未有这个亲娘,自然不来问候,便是撷芳殿养大的九公主,也不过循例来道喜了一回,稍稍问候便起身走了。
母女情分,不过如此。嬿婉添了一重伤心,终日辗转反侧,更是夜不能寐,虚弱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春婵竭力安慰:“小主一切只看着几位阿哥吧。他们才是您的指望呢。”
嬿婉也想安慰自己,可心里酸得言语不得,只得一壁咳嗽,一壁叮嘱春婵:“贺礼再添上三倍。这几年来惇妃得宠,一路从常在升到了妃位,又让皇上老来添女,皇上一定很高兴。”
生个公主而已,也能算福分!春婵心里嘀咕着,却不敢说出口。若是数年前的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吐出这句讥讽之语。然而这些年,她所侍奉的皇贵妃不过维持着一个空架子,圣眷,早就不在永寿宫停驻了。皇贵妃一言一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说,还要受着底下嫔妃们的冷眼闲气,长久的夜不能寐之后,心悸之症更重。所谓荣华富贵,不过是熬油般度日罢了。可皇帝好像还是不满意,七公主的婚事只和颖贵妃商议,九公主和永琰的婚事,那是圣意裁定,一句也未问过生母的意思。情势如此,便是她这个心腹,也得学着低头安分。
但是说来,皇帝对嬿婉的儿女们还是很不错的。七公主成婚前封为和硕和静公主,嫁了蒙古亲王拉旺多尔济。然而这份体面,足足是给了颖贵妃的,既是全了她养育七公主多年的情分,又全了蒙古的面子。满蒙联姻,是颖贵妃圣宠十数年不衰的维系,皇帝这番安排,是要将七公主与养母的恩情更重几分,也是对蒙古诸部的看重。
为了这份恩典,听闻颖贵妃私下数度垂泪,感激皇恩深重。便是七公主,也因为嫁的是蒙古亲王,皇帝特意恩许七公主可以随时进宫看望养母颖贵妃。
自然,这些恩典里,皇帝对
喜欢后宫·如懿传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