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道:“雨家向来是母系为本,族母的权力应由母亲接掌,如今母亲不在,继任人自当是姐姐。姐姐怎可把它交于我呢?”
淑妃言未出口,又激烈地咳了起来,小雨帮她拍了半天,却见她苍白的面颊咳出一抹红晕,额头上也渗出冷汗,情况甚是艰难。小雨心中着急,便想起身传唤太医,却被淑妃挽住手腕,虽是咳得无法言语,脸上竟是一番挽留之意。
正此时,门帘一动,却露出一个孩子的面庞,正是皇太子佑樘。
朱佑樘见母亲病容憔悴,唇角有血,勉强支着身子坐在榻上,却拉着一个外人的手臂,眼中泪光点点,心中满是疑惑,赶紧跑进屋,翻身上了软榻,依进母亲怀中,轻轻亲了亲她脸颊上的泪痕,却不忘防备地斜眼打量小雨一番。
“娘,你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小小孩童,脸上已敛了稚气,换上一副戒备神情。
淑妃勉强忍住咳,怜爱地拍拍孩子的头,柔声道:“皇儿乖,娘这里没事,有要事和这位小雨公公说,你先去玩吧。”言毕便召唤侍奉的宫女进来。朱佑樘一脸不放心地盯着小雨再三打量,才随着宫女出门。
淑妃再次屏退了众人,端起药汤喝了一口,又是一阵喘息咳嗽。小雨想扶她躺下休息,淑妃却只是摇头,许久才喘过气来,叹息道:“我心中万语千言,实乃紧要无比,今番见你,若不能倾吐,日后却不知是否仍有相见之期。”
小雨见淑妃连皇子进来都无暇照管,知道她必是极珍惜这难得的相处时间,也不多作无谓之言,静静坐在她身侧。
“我们雨家氏族以母系相传,与中原的父系传统文化大为不同。族母为尊,所有族中女儿和她们养育的子女都在娘家的大家庭中长大。雨家的女儿婚恋自由,可以随心与外姓男子交往,所育的子女,父亲为谁并不重要,他们都是雨家共同的孩子,由雨家的所有成年女性共同负责养育,而雨家的成年男性,虽然是孩子们的舅舅,却承担父亲的责任,与自己的姐妹们一起维持着一个同姓大家族的繁荣。”
小雨若有所思半晌,小时候的家族印象的确如此,但如今听淑妃解释起这样一套完全迥异与中原父权的家族制度,一时却也不甚明了。
淑妃叹息道:“姐姐没有时间与你解释更多。你只需谨记,对我们雨家而言,孩子并非秉承父业,而是母家的延续。世人只道我生下皇子,藏匿至今,如今终于母凭子贵,可以指望着皇儿有一天继承大统,无限荣华。可在我心里,樘儿他不是什么皇子,他是我们雨家的孩子,是我们雨瑶族的血脉!当初我隐姓埋,从未盼望也从未料到会与当今天子有这一段荒唐的偶遇,更未想过要与他生下孩子。之后我百般推脱,刻意忽略帝王的注意,偷偷在冷宫抚养樘儿,便是不想让这个孩儿与大明皇室有任何牵连。”
小雨望着淑妃紧蹙的眉头,不禁叹道:“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姐姐如此美貌,这些年来却未得皇宠,却原来是姐姐刻意躲避的缘故。可惜姐姐这一番想法只怕在这偌大的后宫中也无人能解,试问哪个妃子、哪位宫人不是想千方百计邀宠,又有哪个后宫的女人不希望为天子诞下龙种?若万贵妃知道姐姐竟然一心一意盼望皇上对你们母子冷落和淡忘,恐怕这些年来也不会处心积虑视姐姐为剪除对象,害你凭白蒙受这许多苦难。”
淑妃闻言忍不住潸然泪落:“是啊,这其中的委屈和无奈,牵扯着一段被掩埋的族仇家恨,岂可轻易与外人道也?真是千辛万险,有苦难诉……”言到辛酸处,又是猛烈地咳嗽数次。
小雨扶着她单薄的身躯,见淑妃掩口的绢帕上已被鲜血浸透,忍不住安慰道:“姐姐莫急,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
哪知淑妃挣扎地摇头,握着小雨的手也更紧了几分,“雨儿,最艰难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啊!以前我偷偷养着樘儿,只盼他平安长大,日后得了机会重返瑶乡,远离京城的血雨腥风和皇室争斗,一心做个雨家的后人,为修复残破的家乡尽些力量。哪曾料想如今皇上非但认了他,还一时冲动封他做了皇太子。他一个幼子,无依无靠,强敌环伺,朝不保夕,要我如何放得下心!我拖着这久病的身子苦苦挣扎至今,就是盼着能与你重逢,或许凭借小雨公公你在宫里的手段,樘儿还有一线生机。要知道,在雨家,你就是他的亲舅舅,是承担保护他,教养他重任的那个人!”
小雨闻言苦笑,心说我一个低微的太监,作皇太子的舅舅,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这样的责任,怎承得起呢?却见淑妃又咳出一口鲜血,眼中满是恳求之意,声音颤抖却语意坚定,“什么太子,我绝无半点奢望他日后能继承大明江山。倘若日后你有心远离宫闱,便带了我儿同去。大藤峡虽然破败,却是雨家千百年来守护的家园,他是雨家的后人,在那里平安度过一生,我已心满意足。”见小雨沉默不语,哽咽道:“姐姐明白你的艰难,只是樘儿年纪尚幼,瑶族之事我无法对他说起,只能拜托你日后慢慢教导,让他了解……”
话未说完,却听院中传来响动,似乎有人往殿中而来。小雨心下警觉,贴身收起琥珀,扶着淑妃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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