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督理躺在沙发上,白雪峰轻轻给他盖上了毯子,他有知觉,但是没反应。
幸而白雪峰此刻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的,雷督理不问,他也能主动的回答:“大帅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刚上楼也瞧见太太了,太太的手和胳膊倒是没大事,但是眉毛上头让枪管划了一下,伤得挺狠。”
雷督理想知道的,他全报告出来了,但雷督理依旧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白雪峰给他掖了掖毯子角,然后悄悄的退出了客厅。
雷督理猜出叶春好会“伤得挺狠”了,因为自己给她那一下子,真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不把力气用尽了,他就不解恨。
张嘉田对他下了死手,未见她如何恐慌,自己转败为胜要杀张嘉田了,她倒涕泪横流的又哭又求、挡起了枪——他的太太,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她丈夫部下的逆贼挡枪!
而且那逆贼刚把她丈夫从楼梯上推了下来,让她丈夫摔了个半死,她也是知道的,她也是看见了的!
所以他此刻恨了她,恨得快要呕出一口黑血。他没有看错,不是他多疑,他想,叶春好和张嘉田终究还是有情的,表面上没接触,牵连藏在了心里。
他不忠于他,她也不忠于他!
所以她受了伤便受了伤,伤得狠便伤得狠,他不想见她,也不想管她。她和张嘉田的区别,无非是一个罪大恶极,另一个罪该万死。
雷督理短暂的睡了一会儿,梦见了张嘉田。
梦里,他走在一片荒原上,身边没有副官,没有卫士,什么都没有,就只跟着一个张嘉田。他们两个都是赤手空拳,默然的一路只是前行。他走得心惊胆战,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张嘉田的对手,还知道张嘉田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
在荒原上,他们不是督理和帮办了,他们就只是两个人,两个男人。张嘉田比他年轻,比他高大,比他强壮,张嘉田可以陪着他一直这么走下去,也可以忽然翻脸,只用一只手便拧断他的脖子。
所以他一边走,一边怕,他的命不在自己手里攥着了,他身后跟着一条甩不脱的白眼狼。
这梦里没有血雨腥风,但他在凌晨时分猛然睁开了眼睛时,竟已经是冷汗涔涔。掀开毯子坐起来,他见周遭一片黑暗,心中又是一惊:“雪峰!”
客厅外立刻传来了回答:“大帅,我在这里。”
白雪峰走了进来,顺手开了电灯。雷督理慢慢的回过了神,抬头再往窗外看,发现天已经微微的亮了,还能依稀听见啾啾的鸟鸣。
单手扶着白雪峰,他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不动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周身的关节都像是被拆了一遍,略微换了个姿势,也会从头到脚的一起爆发出疼痛。
但他忍住了这疼痛,只问:“几点了?”
白雪峰一手扶着他,一手摸出怀表看了看:“四点半了。”
“张嘉田呢?”
白雪峰对着他察言观色:“他在侧楼的地下室里,大帅要去见见他吗?”
雷督理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末了摇了摇头:“不见了。”
白雪峰陪着他站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小声又道:“他也可能就是撒酒疯……我爹就是这种酒后无德的人,一喝了酒,什么都说什么都干,醒了又后悔。”
雷督理回头看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白雪峰对于雷督理,有种特殊的敏感。此刻的雷督理这样直白的质问了他,可他因为没有从雷督理身上感受到杀气,所以敢于大了胆子回答:“大帅,我跟您这么多年了,外头的人都知道我还算是能入您的眼,所以看着您的面子,一般的人对我都挺好。别说帮办没给我什么好处,他就是真给了,我说句大话,他的好处,我还未必往眼里放。我只是觉着,对您来讲,帮办是个不同的人,况且人命关天……”
他的水平有限,时常是说着说着就没了词,但是他的意思,雷督理都明白了。重新转向前方,雷督理答道:“他不是酒后无德,他是酒后吐真言。”
然后,他也笑了一下:“我了解他。”
说完这话,他慢慢的转身走向了沙发,一边走,一边说道:“去给这里的机场打电话,让他们给我调一架飞机,我要立刻回北京。”
白雪峰自认为把该说的话也都说尽了,这时把雷督理搀回沙发上坐下,他不再多讲,只低低的答了一声:“是。”
雷督理急着回北京,然而白雪峰这边刚把电话打出去,外头就眼看着变了天。原来今天是个大雨的天气,天还没有大亮,窗外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样的时候,飞机是绝对无法起飞了。白雪峰回来向雷督理做了一番汇报。雷督理静静的听着白雪峰说话,耳中除了这位副官长的声音之外,还有隐隐的风声和雷声。
白雪峰把飞机场那边的答复转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帅,走不走的,暂且放到一旁,您先吃点什么吧。您昨晚……就没正经吃东西。”
雷督理摇摇头:“我不饿。”
白雪峰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不出片刻的工夫,他搬了一张小矮桌回了来,又让仆人端上了热粥热菜。雷督理依然是没觉出饿,但白雪峰既然已经把筷子直送到了他的手里,他便也没滋没味的喝了一碗粥。而他这边刚放下筷子,白雪峰像个千手观音似的,无声无息的又把这一套家什饮食搬运了走。
白雪峰没大本事,但是天生的有直觉,这点直觉让他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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