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已认清,但心底到底是起了一声叹息。回过身,却是顺儿恭敬站于身后,禁卫军不知何时已将我围在其中。
“清儿姐,皇上有请。”顺儿垂首,客气却不容拒绝。
仰起脸,光鲜刺眼看不清楚成钰的表情,只知他将我望着,目光灼灼。
不过转眼,已是十年。
当初进宫后,成钰将我封为才人。
我虽孀居,但才人到底位份不高,倒也并不曾激起群臣进谏。只当新帝图个新鲜,过些日子便会厌倦。
可晃眼间十年已过,后宫之中,仍是我一人。从才人,到淑媛,再到贵嫔。一步一步,虽缓慢,却也就这么走了下来。
南乐公主早在疏帝元年,便被天子之妹之仪,嫁给了异姓王欧阳江初。十年来亦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正为除夕登楼之事手忙脚乱,询儿却仍跑来添乱。
“母后、母后”他已是八岁大的孩子,素来行事比我还要沉稳几分,却不知现在为何急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笑着将他迎到怀中。
这么冷的天,他脸上却有一层汗,小脸嫣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嫣儿脚步蹒跚地举着胖乎乎地小手冲过来,身后的乳娘吓得脸色发白,声声唤着“小祖宗,你慢些”,生怕她跌倒。
起身快走几步,将嫣儿抱起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以后可不准这么调皮,瞧你把乳娘吓得。”
嫣儿虽小,但在她父皇调教下早已学会撒娇。此刻双目含泪,盈盈将我望着,只看得心里发软,不得不举旗投降。
“母后”,询儿扯着我的裙角。
低下头看着他。
他双眼亮晶晶,一双桃花目已有勾魂夺魄之姿。
“圣旨到!”
这下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是什么时了。
无奈一笑,将嫣儿放下,命人焚香净手,跪接圣旨。
“存有懿范,没有宠章,岂独被於朝班,故乃亚於施政。可以垂裕,斯为通典。故容嫔许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法度在已,靡资珩佩,躬俭化人,率先絺绤。夙有奇表,将国正位,前后固让,辞而不受,奄至沦殁,载深感悼。遂使玉衣之庆,不及於生前;象服之荣,徒增於身后,可赠昭容皇后。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平静谢恩,接过圣旨。
询儿兴奋想来就是为了这个。
晚间成钰过来,带了讨好地神色瞧我。我只觉好笑,故意不肯理他。
他耍起赖,板着脸将我抱在怀里。
窗外月色正好,白雪皑皑,美不胜收。殿里的梅花开了,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他低眉打量我的手,一双桃花眼光华流转,面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过了那么久,他除了多了稳重与威仪之外,一切还如当初的少年。
我开始担忧自己是不是老了。
急忙让宫婢取来铜镜,对着镜子瞧了许久,眉头紧蹙。对成钰招手道:“你过来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皱纹了?”视力仍然没有起色,再加上铜镜本就模糊,根本看不清什么。
成钰暗笑,却不看,只把我拉到床边直直压下,温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你一点都没老。”他埋在我锁骨间吃吃一笑,“还是二八年少。”
我气得伸手捶他,却反被他制住。
红烛帐暖,温度不断升起来。
室外飞雪绵绵,室内春光无限,一室旖旎。
每年除夕,陪着他的人都是我。大臣们原本认定了我是妖姬,可多年下来,我却也未曾祸害过大烨。倒是民间美传疏帝深情,后宫佳丽,若水三千,独取一瓢饮。
携手立于城上,城下乌压压的人群,山呼万岁。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不断重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笑得端庄特体,本来就看不清楚,一开始还兴奋,时间一久,就觉意兴阑珊。
百无聊赖间环顾四周,目光忽地定住。
万千人里,有男子仰首看我,浑身散发的气息温润如玉。他身边有温婉妇人低眉垂目。明明隔得那么远,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蓦地就湿了眼眶。
“怎么了?”成钰发觉我的不对劲,微微皱了眉,担忧地问道。
我仰首,灿烂一笑,“没事,就是沙子进了眼睛。”
再回头,已然不见踪影。
肩上一暖,却是一件狐裘。成钰淡淡道:“你身子不好,更应当小心些。”
心中温暖,拢了拢衣襟,继续微笑着与他并肩而立。
除夕的烟火在远空绽开,星星点点,幻化出一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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